总5节 番外三 楔子1

八十年代的中国农村,还是比较封闭的,与外界很少有联系。.

我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山村里,山村四面环山,只有村口的一条羊肠小道通到山下,村子离最近的乡镇集市都有五公里,算得上是比较闭塞了,在改革开放后的中国。

小的时候,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我们孝子除了玩玩泥巴和到从村子正中穿过的小溪里嬉戏水捉捉虾子泥鳅之外,还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小溪里是很少有鱼的,捉鱼要跑到山下的杏里去捉。但在一般的情况下,我们都懒得去,不过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到山下那些陌生的地方去,认识那些陌生的大人和孝,以及对着我们狂叫的咬人的狗。

那时候农村里还没有电视,不只是我们村里没有,就是山下邻近的几个村子也没有的。广播却是有的,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像后来风靡大江南北的,九十年代的老款式黄山电视机那样的广播,挂在客厅的墙壁上。每天大概是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就开始说话和唱歌,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七点钟的新闻联播了。至于广播什么时候结束,我也记不清楚,大概是九点吧,也不一定。因为七点钟的时候是必须听的,七点半以后,好像就随便了,你也可以不听。

广播虽然是联系我们村子和外面世界的唯一渠道,但是却不是我们孩子们爱听的。因为那时候广播的声音总是沙沙的响,不太清楚,即使偶尔很清楚,但对普通话,我们这些孝子是听不太懂的,我想很多大人们也听不懂吧,因为我母亲总在广播结束后问我父亲,刚才广播说了些什么?这样看来,我母亲也是听不懂的,最少听不太懂。

而让我和酗伴们知道,这个世界除了稻子、小麦、镰刀和老黄牛外,还有文臣武将、刀枪剑戟、妖魔鬼怪的,却是我的爷爷。在夏天夕阳晚照的余晖里,在我们四间瓦房前的打稻场上,在巨大的亭亭如盖的香樟树的绿荫下,爷爷总是身穿一件白色的帆布短褂,手摇着一把芭蕉扇,坐在竹椅上,给我们讲着《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和《封神榜》等引人入胜,激动人心的故事。

那时候最快乐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听爷爷讲故事了,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在我调皮挨打之后,只要爷爷答应给我讲故事,我立刻就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快乐的和不快乐的,只是静静的听着爷爷讲的故事,跟着爷爷的生动叙说走进故事里,或害怕,或担心,或兴奋。但是爷爷很少讲自己的故事,即使是我和妹妹追问,爷爷也只是偶尔的说一点他怎样在黄埔军校上学,怎样在寿县当县长时和土匪张大麻子激战,怎样号召全县人民戒除鸦片。其他的事情就很少听他提起,即使是跟奶奶的故事。

后来我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最后终于走出了那个皖西偏僻的小山村到城市里上大学,才知道世界原来这样大,空间这样广阔,时间这样漫长。

爷爷活到了九十九岁,在2004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去世了。那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也是到现在唯一的一次失去亲人,所以每当想起那些,我就悲痛、悔恨且惭愧。悲痛在于爷爷的去世,悔恨在于自己并没有能达到爷爷的期望,惭愧且在于自己一直对爷爷了解的那么少,直到他去世五六年后我才开始整理他的遗物书籍以及作品,并开始了解他,了解在那动荡的岁月里,爷爷热闹,喧嚣且又正直,执着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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