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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3

霍成东说,想不到终于有人能管得住安安这个麻烦精了。

我站在他们身边,表面装着平静,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四年里他过的好不好?这次回国要呆多久?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聚会上?还有……

他和安安……

然而千言万语盘结在心头,到了嘴边,却化作简单凉薄的话语。

颜济阳浅笑,任霍安安搂着他的腰依偎在身旁,不急不缓地说,希望这次合作案能顺利完成。他与霍成东碰杯,一饮而尽。不过一句话,就将一切变得公事公办。然后他偏过头,眼中带着疏离的礼貌打量了我几眼,又对着霍成东说,听安安说,霍先生和西溪已经订婚,不知道真正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到时我可得准备一份大礼。

我哑然,只觉得本应该是祝福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一把暗藏在袖口的匕首,悄然无息地在胸口上剜了一刀。

霍成东眯着眼睛笑出声,那是他惯用的阴险表情,果然,他侧身揽住我的肩头,当众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颜先生这几年虽在国外,但业界里的很多老前辈都对你评价颇高,两月前,ONLY收购案由你一手操作,你接手ONLY酒店的价格低于市场的百分之十五,这一战可谓赢得相当漂亮。

颜济阳脸色明显一滞,但很快恢复常态,他不露声色地换了另一杯香槟,然后转头冲着走近的两人招呼说,妤妤,几年不见,你越发漂亮。

吕妤拉着霍成凯翩翩而来,她一个垫步,满脸笑容热情洋溢,结结实实地给了颜济阳一个拥抱。她一边笑,一边捶了下他,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深情厚谊地骂说,瞧瞧你多风光!如今是不是该叫你一声颜董?颜济阳大笑,与霍成凯握手,说,得!你可别给我带高帽,关于花典那块地,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一丁点儿的消息。吕妤眨巴眨巴眼睛,好笑地说,谁跟你谈公事!两个月以前要找你谈,你躲我跟躲瘟疫似的,今天总算逮到你,你倒自己煞风景。

霍成凯上前搂住吕妤的姿势既温柔又帅气,他朝我和霍成东点头示意后,冲颜济阳身边的霍安安挤眉弄眼地说,安安,这又是什么风大老远把你从澳洲吹回来了?

霍安安吐舌头说,不干你事!然后看了一眼霍成东不冷不热的脸色,突然放开颜济阳,横在吕妤面前,抬头皱眉说,我老爸说你联合外人欺负成东哥,有这事没有?

霍成凯抿嘴浅笑,却不回答。

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

吕妤看着面前幼稚任性的霍安安,也保持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慈爱模样,她和霍成凯两个人站在一起,露出的笑脸格外有夫妻相。

颜济阳沉默了一会儿,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后才出面解围说,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欺负不欺负的,安安你就不要添乱了。

安安跺脚蹭回他的身边,嘟嘴不满地自言自语着,大家被她的样子逗笑,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每个人都在装糊涂,我不知道心里藏着这么多算计,这么多阴谋,如何还能笑得出来。而更让我笑不出来的,是四年以后回来的颜济阳。

他变了。

是的,他变得跟这群人一样,说话也绕八百个弯,行事也绵里藏针、笑里藏刀。

我想,在场除了霍安安外,我将是唯一一个糊涂的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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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东送我到家门口时,我才开口说了离开晚宴后的第一句话,晚安。

我下车,他紧接着追过来,拽住我的手,把我死死地拉到他面前。

霍成东黑色的瞳仁反着盈盈的光,深的可怕,他说,你在生什么气?

我皱眉,抬头反问他,你又在生什么气?

霍成东再次眯着眼睛笑了,带着致命的危险,他松开我的手,指节的劲力在我手腕上留下一道红痕。

我叹了口气,凝视他幽深的双眼,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他就是我想见的人,可你又确确实实这么认为的,甚至不惜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现在我见到他了,你却生气了,成东,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吗?霍成东居高临下,用着高傲的姿态明知故问,他?哪个他?

我抿嘴,强压着他过分刻薄的无礼说,颜济阳。

霍成东沉默了一会儿,说,西溪,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看他的眼神有多……他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分外古怪说,或许当初我被你骗了,伤你最深,令你最难忘怀,藏在你心底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沈字远,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近在咫尺,一直以来,令你自欺欺人的好朋友,颜济阳,是他,对吗?

我错愕地望着这张四年来我朝夕相处的英俊面容,一瞬间竟然忘记了回答他的质问。

我的表情令霍成东十分震怒,我的沉默被霍成东判定为戳中心事的哑口无言。

他逼上来握住我的肩膀,死命地捏紧,好像生生要将我捏碎,他一字一句,语气冰冷怨恨地说,四年前,如果不是我删除了他给你的留言,藏起了你的手机,你会不会就跟着他远走高飞,狠心地丢下我?r者说,当你意识到你曾经爱的人是他,当你从对沈字远的失望怨恨中清醒,当你开始悔悟故意接近我利用我来平衡你对吕妤的嫉妒时,你就已经注定不会爱上我是吗?!

我颤抖地愣在那。

原来四年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这就是我下定决心要与之相伴一生的人,也许在过去,我们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他都带着对我的怀疑,而他对我每一次的笑容,每一次的帮扶,每一次的关怀,都带着对我的试探。

我推开他,重新审视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平静,又或是我的神情太冰冷,对话短暂的空白后,霍成东突然捂着头蹲下去,然后是嘶地一声痛吟。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我,我忙俯身去看他,霍成东闭着眼睛,眉头紧攒,像是忍着极大的疼痛,那一刻,我忘却了刚刚他对我的尖锐质疑,慌忙问,你怎么了?!哪里疼?!

霍成东没有答话,只是踉跄着推开了我,我们两个双双坐在地上,石板冰凉,他跌坐在那,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自己的胸膛,他说,你在我心里搭了一个家,可我时刻都怕有一天你会让我从这个家里出去,对,我这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不论我变得多么强大,我都怕攥在我手里的东西离我而去,而事实上,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西溪,我承认我讨厌那个男人,讨厌你对他四年里默默的注意,讨厌你与他共同拥有的回忆,甚至讨厌你摆在床头的那些有他的合影!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以前只觉得他在事业上冷酷、果断,在生活上专横、霸道,从来没想过对于我,他一直这样担惊受怕,也从来没像今天这般觉得他如此孤独彷徨,我扑上去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脖颈上,才猛然发现他皮肤异常的烫,烫的我心直疼。

我说,你发烧了,先上楼吃点药吧。

霍成东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我放开他,扶他起来,也许烧得时间太长,他终于没有力气再与我计较。

等霍成东睡下后,已经是凌晨一点,期间老爸从自己屋里出来,走到客厅给我倒了杯热水,自从老妈去世后,我与他就鲜少单独聊天,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明白,我对他多多少少有怨怪,可那一天,我的父亲抹黑坐在我旁边,沉默很久才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成东是个好人,值得你托付终身,姑娘,人有时候得学会珍惜眼前人,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不要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争执伤了感情。

我听着,才知道老爸一定是不放心,一直站在窗前等我回家,也一定是看到了我与霍成东在楼下闹不愉快的一幕。我捧着杯子,鼻尖酸痛难忍,却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老爸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慢慢进了屋子,中间路灯透过窗子,照在他的头上,我才发觉不经意间,他大半的头发都白了。

忽然的心痛难忍。

我喝了口热水,拉开一侧的窗帘靠在墙边,当眼睛落到窗外楼下时,似乎是我的错觉,昏暗的街巷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久久地呆站在那,直到手中杯里的热水渐渐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