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如果任佳慧出席了我的高中校友会算是晴天霹雳，那么吕妤宣布她马上要和霍成凯订婚的消息足够把我雷得外焦里嫩。

所有熟识的同学和朋友围绕在霍成凯与吕妤的身边举杯庆贺，只有一个人站在酒店包房的落地窗旁，他穿着白色衬衫，并没有系领带，卡其色的宽松裤子几乎盖住了他的帆布鞋。

颜济阳的头发剪短了，整个白皙的额头露出来，使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寡淡。

自他到场，便与我极为疏远，同学们闹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和我说过的话却不超过三句。

脸颊开始烧起来，我有些晕，想着可能又发烧了。我饮尽一杯加冰的葡萄汁，躲在离窗边不远处的沙发里，静静望着颜济阳发呆。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在意我，就像从头到尾我们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敲着胸膛，感觉吃的东西都堵在那。

任佳慧来到我身边时，我竟然没有察觉。

她落落大方，抱臂坐在我身侧，浑身散发着名贵的香水味，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地说，我以为你今天会带霍成东来的。我转头，盯着她不着痕迹的脸色说，我也以为你要来，也会带着沈字远来。

她嘴角一扬，并不在意我回以颜色的态度，任佳慧拿起桌子上那杯被我饮尽葡萄汁的高脚杯，在眼前反复地转，瞳仁的光芒不可分辨。她转了好长时间，才幽幽说，像你这样的女生，除了有点姿色外，论家世，论学识你没有一丁点儿能配得上他。

脑中像有一根弦绷着疼，我攒眉凝视任佳慧毫无瑕疵的高雅外表，突然觉得她这样可悲的千金小姐实在有太多可恨之处，我说，那像你这样有姿色有家世有学识的人，为什么还要因为得不到他而冲我发脾气呢？

她一怔，随即笑说，得不到？你错了，西溪，不是我得不到，而是我先放弃了他，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选择了你，这未免降低了我的身份。

我想离开，不想和她纠缠，更不想被她肆意践踏尊严。

然而我站起身的同时，任佳慧却冷笑说，像你这种妄想挤进上流社会的女生真是让人觉得恶心，你早就该承认，沈字远抛弃了你是最明智的选择，他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你只会拖他后腿。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抬起下颌，冲着不远处的那对俊男靓女说，往高爬，你也至少要有吕妤的本事，呵，不过吕妤说的也对，你这种嘴上自命清高，实际肮脏到骨子里的女生，永远不可能爬高。不如你听我一句，试试爬到霍成东的床上吧？

她的话说完，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猛然扑上前夺过她手里的东西，任佳慧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愣在那，我将杯子一把摔在她脚下，清脆尖锐的碎裂声响刹那间回荡在房间里。

四溅的玻璃碎片擦到我与任佳慧的腿边，她吓得惊叫连连。

小腿上忽然传来嘶嘶地火辣热痛，我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默默蹲下身，将嵌在小腿里的一小片碎渣用手指甲挑了出来。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木南第一个赶过来，拧着眉骂说，你怎么搞的！要砸也该往贱人身上砸，怎么伤到自己了呢！

吕妤见我流血，急忙越众而出，二话不说，抽出桌上盒子里的纸巾按住我的伤口。霍成凯在人群围上来的前一刻赶来，看看呆坐在沙发上的任佳慧，又看看蹲在那一言不发的我，沉着脸，拉起任佳慧，语气是不容反驳的恼怒说，走，我先送你回去。

任佳慧挣开他，恶狠狠地盯着我，然后心有不甘地离开了房间。

霍成凯紧随其后地离开，周泊凑过来，满是担心，李云生想要上前，却被吕妤挡在外面，她和木南相视颔首达成共识，架着我起身，并淡淡地说，我们先送你去医院。

我笑，不过是个小伤口，即便流血，总会结痂。

可有些东西就像一把刀，它插进心窝，不见踪迹，却足以致命。

我说，妤妤，你决定带任佳慧来的时候，难道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刻吗？

她沉默，我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我推开吕妤扶在我手臂上的手，她身子一僵，木南看清了我眼底的冰冷，顺势也松开了手。我知道她松手是为了给吕妤台阶下，可这一刻，我痛恨任何人去维护她！

屋里充满了众人迷惑不解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揣测。

多留无益，最终我还是成为了“不速之客”。

临走前，我甚至没有看吕妤一眼，房间里早已不见颜济阳的踪影，木南坐出租车送我回家时，一直没有松开我的手。她不断地和我说话，以确保我还是个活着的正常人。

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一晚，在木南亲手包扎好我的伤口后，准备离开我家时，她定定地望着沉默的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西溪，如果你承受不起朋友的背叛，甚至帮助他们毁灭自己，那我木南真他妈瞧不起你。

此时我无比庆幸老爸去了爷爷家，以免他看到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吕妤的短信从来没有这么长，我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字句，她说，对不起，我不该带着任佳慧来，可不论她说了什么，你都无须在意。今天的一切，我真心感到抱歉，也为我自己的私心对你造成了伤害而感到愧疚。其实我早知道你和沈字远的事情，当初沈字远与我在一起，多半是为了摆脱任佳慧，所以我想他至少真心喜欢过你，至于任佳慧，她是可悲的，所以你更没有必要因为这样一个可悲的人而难过伤心，那不值得。霍德公司内部危机已经极其严重，成凯与霍成东面和心不合，任家掌握着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若想扳倒霍成东，我们必须与任家结盟。西溪，我们相交十年，无论十年里我们有何嫌隙，我都坚信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有些事无法阻挡，一旦开始，谁也无法预料结果，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可现在我请求你与霍成东保持距离，这样你不会受到伤害，我们也永远不会为敌。

我笑着哭，吕妤，你能不能有一次不在你的计划里率先牺牲我呢？

我说，吕妤若你离开霍成凯，你我也永远不会为敌。她似乎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回说，我是真心喜欢成凯，可霍成东呢？你不会不知道他最初接近你是为了任佳慧吧？你已经在沈字远的问题上栽跟头了，难道还想栽第二次么？

最后一滴眼泪掉下来，到胸口变成一柄尖刀。

心上致命一击的伤口，血流不止。

我说，吕妤，从今天开始我的事不用你管，也不用你操心，我喜欢霍成东的真心不比你少，所以请你收起你虚伪市侩的关心和怜悯。她说，这个家庭无比复杂，你要想好。我说，吕妤，也许我早该下定决心，我曾期待拥有永远的情谊，可如今我知道我没有一颗足够包容破碎的心，所以从这一刻起，我将打包滚出你金贵高雅的生活，你我十年自此相决。

手机里再也没有蹦出吕妤的信息，我颤抖地闭起双眼，独自承受着切掉十年深情厚谊的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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