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吕妤说过，消失的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仅仅代表了霍家在公司的地位岌岌可危，还很有可能暗藏了霍家一个更大的丑闻，那就是霍祥在外面也许还另有家室，而隐藏的股份就是这样被秘密分走的。
我捧着一杯热牛奶，盘腿靠在沙发的一角，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小说，霍成东心思很敏锐，他签了最后一个文件，然后伸个懒腰挤到我旁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声音略显无奈说，一个小时以前停在五十七页，现在是六十一页，这也不是外文书，你用了三千六百秒就看了四页？
我对他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早已见怪不怪。
窗外夜色朦胧，我看了一眼腕表，才发觉已经八点，便放下杯子赶忙说，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
霍成东拉住我的一瞬，眉头就立刻紧皱，他按住我的肩膀，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然后说，你有没有感到不舒服？我怔了下，果真觉得头晕晕的，起初只是有些困倦，还以为是昨夜没有睡好，谁知经他这么一说，我竟然真感到有些不对劲。
我说，是不是发烧了？
霍成东白了我一眼，用一种极其嫌弃的口吻说，有没有搞错，你发烧还得问我？说完，他旋风似的卷来一张毯子，像裹住一只大鬃毛犬一样套住我，然后掐住鼻子躲到他原来的位置上。我抱怨说，你要不要这样夸张啊？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以为我得了禽流感！他把旁边新一摞的文件摊在面前，不冷不热地说，其实这病挺适合你。
我觉得想要霍成东像个正常人一样，首先就得给他大脑和嘴之间的神经做个手术，因为这个人他所想的和他所说所做的完全不协调。
我有点晕，没心情和他斗嘴，只能蜷在沙发里，闷闷地说，我先睡一会儿，等下你忙完了记得叫醒我，我十点以前必须回家。他没有应，耳边时不时响着纸张唰唰的声响，后来不知不觉我就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人追着我，我拼命的逃却怎么也甩不开，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跑，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森林，永无尽头的小路，我穿梭在丛林间，带刺的枝干刮破了我的衣裙，划伤了我的皮肤，可我不敢耽误，用尽全力奔逃，直到我看到了一座农庄，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他的身形轮廓如此熟悉，令我顿时有了获救的希望，然而当我跑到他的面前，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间，他却对着我露出了残酷狰狞的笑意。
颜济阳说，我总算抓到你了。
然后他手握着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我的胸膛！
剧痛和恐惧让我刹那间清醒过来。
喉咙干涩难忍，全身已被冷汗浸透，我转了一下眼珠，觉得双眼胀痛，头晕目眩。
霍成东拍了拍我，就像小时候我做噩梦时，老妈在身边哄着我一样。我回过神来，看清他眼里的心疼，不禁出言安慰说，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霍成东的脸色很难看，除了担心的神情外，似乎还有一丝惊措，好像做噩梦的人是他不是我。彼此沉默了半响，我才问，几点了？他抬眼看了下墙上的钟表说，刚过零点，来，把药吃了。
我出了一身汗，他扶着我起来吃药时，只觉得冷风飕飕地往被窝里刮，我强撑着意识说，你得送我回家，不然我爸要着急的。霍成东淡淡地说，我和你爸说过了，放心吧。我点头，随即闪电地惊道，什么？！你怎么、怎么说的啊？！
他眉毛一挑，无比刻毒地说，你这个态度我很不喜欢，怎么？你准备和我玩地下恋情？西溪，我觉得以我的身份和地位不会给你丢脸吧？我捂着额头，特别想海扁这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一顿。霍成东似乎看穿了我眼底的怨恨，扶着我躺下时，很不客气地抽出撑着我后背的手，让我“嘭”地一声摔在床上。
这一摔，差点给我摔得两腿一蹬，直接死过去。
我揉着发黑的双眼，低吼说，霍成东，你是不是背着我买了很多保险，就等着我驾鹤西去，你好收钱走人？他懒得搭理我，只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我很久才说，你这个样子明天还要去同学聚会？
我有气无力地说，是啊，这个不能不去。
吕妤说颜济阳回国了，会参加高中校友聚会，最近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不知怎么我有点担心。明天是分别两年后，我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
我拉紧被子，却不料霍成东猛然跳到床的另一边，掀起被子钻了进来。
我吓得立刻抱住被，定定瞅着他，问，你干什么？他再次扔了一个大白眼给我说，干什么？睡觉啊！我一时呛到，咳嗽着说，这样你叫我怎么睡？你公寓不是还有别的房间吗？霍成东支着脑袋，侧眼瞥着我，不满地说，这是我的公寓我的房间，要去别的房间也是你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当人家男朋友的！
来不及我发怒，他就凑近，一把搂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颈间，独属于他的香皂味道窜入鼻息，霍成东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说，睡吧，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今天很累了。
他放开我，将被子给我掖好，然后关掉台灯，背过身去。
黑暗里，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可是我却好久都没有睡着。
我望着天花板，轻声问，那天妤妤和我说你爸爸可能把股份给别人了，你和成凯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他不答，我用余光瞄着他一动不动的脊背叹息说，你嘴上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是帮不上你的忙，但你也不必将所有憋在心里，我们既然在一起了，有些事我不希望让你一个人独自承担，好吗？
正当我以为他睡着时，霍成东低哑地说，西溪，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和吕妤保持距离。
我惊然侧身，看着他黑暗中的背影发怔。
他说，一场战争在所难免，而我的敌人也许会是你的朋友。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却又隐隐约约被一股不好的预感笼罩。
他说，西溪，自此不论谁挡在我面前，你能向我承诺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吗？
这一刻我犹豫了。
犹豫的瞬间，我便感到可耻。
我说，我向你保证，我爱你一日，便信你一日，护你一日。
永远的承诺太沉重，谁也无法给得起这样的誓言，若有一日你不能守住，那么誓言就会变成伤人的谎言，霍成东，如果我能再年轻几年，可能此时此刻我会毫不犹豫地许下这个承诺，可惜今时今日，我只能以爱你来为这个承诺盖上期限。
霍成东转过身，欲言又止。
幽亮的光芒映在他的瞳孔，彼此的气息如此贴近，却并不能让我脸红心跳，我浅浅地笑了下，终于感到一丝困意。他再次试探我额头的温度，然后也淡淡地笑了。
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他这样干净纯粹的笑容。
倦意袭来，最后我探身蹭进他的怀抱里，安然睡去。
而这份安然，显然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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