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曲涧
曲涧回到吴家村已经是后半夜，一路上他一边划船，一边反复把装有盐精的木瓶从怀中拿出来仔细端详，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因为原先曲涧拿到木瓶后都只是怀揣心事匆匆赶路，从没仔细研究过木瓶瓶身上的花纹到底是什么图案，而现在既然考验已经完成，曲涧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在他反复的观察之后，终于看出了瓶身上雕着的好像是一颗大树。
这棵树很奇怪，曲涧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树木，树的枝杈全部朝上生长，甚至连树叶都是往上的，就似乎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吸着这棵树一样。而在树的周围，还雕刻着一些小人，似乎这些人的周身还雕了一圈圈的波纹，就好像这些人正在发出光芒。
真是奇怪的图案！曲涧心中想到，但是图案再奇怪也与自己无关。对自己而言，瓶子里装着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是自己通过考验的证明，是自己将来拜师学艺的关键，有了它自己寻找弟弟、为父母报仇就都有了希望。
曲涧返回到吴家村吴泳的住处，推门进去后，心中不禁一阵伤感。昨天早上老人还健在，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吴泳老伯应该正躺在眼前这张床上安然入睡吧！曲涧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曲涧懊恼的坐在吴泳老伯的床上，手中摩挲着装有盐精的木瓶，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到最后曲涧终于哭累了，就把木瓶放在一旁桌子上，然后往床上一躺就立刻睡着了。
一觉睡醒天光已经大亮，曲涧感觉连日以来的疲乏这次终于缓解了不少。今晚就是和徐复来约定见面的日子，曲涧心想，事不宜迟，吃点东西后就马上出发吧。对了，要先把装盐精的瓶子放入怀中。
曲涧起身就伸手去拿桌上的木瓶，但是曲涧却发现桌上居然空无一物，而木瓶已经不见了！曲涧当时吓得汗都流了下来，心想木瓶会不会掉在地上了？
曲涧赶紧在地上、床底下寻找了起来，结果整个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见木瓶的踪迹。
怎么可能！难道半夜房子里进了贼，把木瓶给偷走了？但是这只不过是一个木头瓶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这贼怎么连这个都拿呀？况且整个吴家村早就已经没人了，剩下的吴泳老伯也只是一个贫穷的老汉，哪个贼跑那么远就为了上一个穷人家偷东西啊？
不管怎样，瓶子是真的没了，现在自己该怎么办？曲涧琢磨着要不要再去一趟归魂岛，反正那盐鳖傻乎乎的，对自己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危害，再去经受一次考验又何妨。
但是曲涧一看屋外的天色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这一觉居然从昨天后半夜睡到了第二天傍晚。现在太阳西下，再过一段时间就是跟徐复来约定见面的时间，此时再跑一趟归魂岛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曲涧心神慌乱，一个劲的责怪自己没有藏好木瓶，导致现在前功尽弃。最后曲涧反复思量，觉得还是应该先去找徐复来，把木瓶被偷的事情告知他，然后再求他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哪怕需要自己再去一次归魂岛都可以。
想来想去，看来也只能如此，曲涧打定主意，立刻动身前往之前与徐复来约定见面的树林。
一路上曲涧不敢有丝毫耽误，紧赶慢赶终于在上半夜来到了约定见面的林子。只见树林之中一团篝火徐徐燃烧，篝火旁边一名乞丐打扮的人正坐着那，在篝火上烧烤着什么东西，这名乞丐正是徐复来。
徐复来一见曲涧如约而至微微一笑，招呼曲涧过去坐下，然后从篝火上取下烧烤的一只鸡，用手撕成两半，并把其中一半递给了曲涧：“赶了半天路，一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曲涧一看徐复来递过来的是半只烤鸡，被火烤的外焦里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曲涧确实已经饿坏了，但是他接过烤鸡却并没有马上吃。因为曲涧还在担心盐精丢失的事情，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开口跟徐复来讲述这件事。
徐复来拿着烤鸡大嚼，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一般。徐复来吃着吃着侧头一看，发现曲涧并没有吃自己递给的那半只鸡，奇怪的问道：“曲涧，难道你不饿吗？”
“饿……当然饿！可是……”曲涧欲言又止。
看见曲涧这幅模样，徐复来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面对归魂岛上那样的怪物，就算你最后被吓跑了，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盐精没取来就算了，先把木瓶还给我吧！”说完徐复来把吃得油腻腻的手在身上褴褛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就把手伸到曲涧面前索要木瓶。
曲涧只能吞吞吐吐的说道：“木瓶……木瓶丢了……”
“什么！”徐复来连烤鸡也不吃了，转过头来瞪着曲涧：“盐精没拿来不要紧，大不了下次再去取，可是……可是你知道这木瓶有多贵重吗？”
“不就一个木头瓶子嘛，大不了我帮你做一个，只不过上面那古怪的花纹图案雕不出来。”曲涧低声说道。
“你当这是普通树木的木头吗，这种树木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棵了……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你赶紧告诉我，这瓶子是怎么丢的，是不是你看见那盐鳖一害怕，就把瓶子丢在归魂岛上了。”徐复来显然已经有些着急了。
“我没害怕，盐精我都已经蓉来了，可是……”曲涧不禁有些委屈。
“哦！”徐复来有些意外问道：“那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详细说来。”
于是曲涧就把这两天的遭遇，怎么遇到吴泳老伯，怎样登上归魂岛，登岛之后自己如何取得了盐精，以及回来后木瓶又是怎么丢的，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徐复来。
徐复来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缓和了下来，直到听完曲涧诉说木瓶丢失的情景，听完后徐复来居然还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原来是这调皮丫头捣的鬼！”
曲涧莫名其妙的望着徐复来：“难道你知道这木瓶是被谁偷的？”
徐复来笑而不答，最后对曲涧说道：“没事了！我知道你所说不假，这盐精你果然取了回来，否则你也不可能知道那盐鳖的特性！”
曲涧犹疑的问道：“我就一直想不明白，这盐鳖看似一个凶猛怪物，可怎么就是不吃我呢？”
徐复来拿起烤鸡继续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胆量的考验你是过关了，现在考考你脑筋好不好使！你仔细想想，登岛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五十年前的吴泳和你才能安然归来。而其他人都惨死在岛上？”
曲涧一阵发愣，想了半天，终于底气不足的轻声试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们都是孝的缘故，可是不对啊，当年跟吴泳老伯一块登岛的另一个女孩却死了？”
“她的死，是被吓死的，不是因为被盐鳖伤害所导致的！”徐复来终于吃完了烤鸡，意犹未尽的吮吸着手指头上的余香：“盐鳖这种生物，最喜欢人类死后的尸气，所以归魂岛上有那么多死人的墓地，就把它给吸引上岛了！而且盐鳖生性凶残看见成人就兽性大发，将其杀害吃掉，但是唯独对人类孩子却不知何种缘故，完全没有威胁！这就是我之前对你说的，这个考验连我都无法完成，只有你才可以。所以这也是我放心你独自登岛去取盐精的原因。如果你胆小怯懦，一看见盐鳖丑陋可怖的模样就被吓跑了，这样你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这样的人又怎能当我徐复来的徒弟呢？”
曲涧心中一团迷雾终于被徐复来一番话给驱散了，他继续听徐复来解释：“盐鳖每逢月食之夜，都会抬头对着月亮吸纳吐息，因此在他腮囊中就会形成盐精。而盐精是一种解毒圣品，天下任何剧毒只要使用了盐精之后，就算不能完全解除，毒性也已经基本消除大半了。”
“那木瓶呢？又是被谁偷走了？”曲涧好奇的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徐复来却笑而不答，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说道：“这个考验，我就算你通过了。好了，接下来你可以拜师了。”
曲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连归魂岛都不用再回去了，居然就可以拜徐复来为师，这简直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徐复来一看曲涧愣在原地，脸上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就说道：“怎么还不拜？再不拜我可就走了！”
就听“扑通”一声，曲涧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激动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徐复来笑着说道：“够了，够了，够了！头磕够了，再磕就磕傻了，我可不想收个傻徒弟！”
曲涧最后重重一头磕在地上，却一直没有抬起来，只见他上身伏地、双肩颤抖，居然哭了起来。
曲涧心中委屈，毕竟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遭遇了旁人一生都未必会遭遇的惨事，现在报仇有了希望，让他怎能不激动。
徐复来站在一边，也不劝慰，让曲涧哭个痛快，却不曾想树丛里居然传来了一个女孩清脆的声音：“这么大的人了，老是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害臊！”
徐复来一听面露喜色，大喊一声：“死丫头，还不快现身！”
曲涧一惊，直起身子看着树丛方向。一个苗条的身形一跃，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借着火光一看，一个身着一身嫩绿色裙子，年纪大概十三四岁的女孩就站在面前，明眸皓齿、盈盈浅笑的正看着自己。曲涧不由得看痴了！
此时徐复来把手一摊，对这个少女说道：“死丫头，快些拿来吧！”
这个少女一阵撒娇，扑进徐复来的怀里：“爹，都这么多天不见了，也不跟女儿好好亲热一番，就惦记那些身外之物。”
徐复来搂着少女，突然手一伸，就从少女身上拿出了一样事物。曲涧一看这正是之前自己用来装盐精的木瓶。
徐复来打开瓶塞，往瓶里看了一眼，对少女说道：“人家差点用性命换来的东西，你就这么闷声不响的取走了，也不怕把人家给吓死了。”
少女继续撒娇：“我就是不服气嘛，明明本来应该是我上岛去做的事情，怎么就交给了这么一个笨头笨脑的无知孝去办了。”
曲涧心想，你看上去比我还小，还好意思叫我孝。
徐复来转过身子对曲涧说道：“涧儿，这个是我不争气的女儿，叫做徐灵欢。本来这次我带她来到潮国，就是为了让她上归魂岛去取盐精的。谁知这疯丫头，到了你们曲家村就突然跑掉了，害得我不得不一直呆在你们村子里四处找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我撞到你一家遭遇的惨事……”
徐灵欢朝曲涧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对徐复来说道：“爹！您又不是不知道，要取盐精就要被盐鳖舔，那怪物的口气臭死人了，我才不要被它们舔来舔去呢！你闻，这个孝现在身上还有一股恶臭呢”说完徐灵欢捏着鼻子，装出一副要窒息的样子。
曲涧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一个劲的往后退缩。
徐复来拿手指头在女儿头上敲了一个爆栗：“你就知道欺负人家，以后他就是你师弟了。可要好好对人家。”
徐灵欢突然脸色一变：“爹，您真打算收他为徒吗？他毕竟……毕竟跟我们不一样。您收他为徒，如果被族人、被哥哥他们知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连他的小命都不保了！”
徐复来叹了口气：“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也该化解了。没事！我自有打算！”徐灵欢张口还想继续说，被徐复来伸手拦了下来。
曲涧听他们父女俩最后说到关于收自己为徒的事情，好像其中还有什么重大隐情，心中不禁一阵迷茫，想开口询问，但是一看徐复来的表情，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徐复来走到曲涧身边，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涧儿，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她就是你的师姐。”
曲涧躬身向徐灵欢施礼，喊了一声：“师姐！”
谁知徐灵欢一闪身居然躲了开去，说道：“爹爹收你为徒，我可没答应，我才不是你的师姐呢！”
曲涧尴尬的愣在原地，徐复来笑了笑：“算了，不急在一时，师姐以后再认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你爹的尸体带回曲家村，和你娘安葬在一起，然后……”
曲涧瞪大眼睛看着徐复来，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徐复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继续说道：“然后我们就去潮国的京城临渊城，去那找回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