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9 圣传·尖锐的质问

而此刻，赤隼更郑重地看住了黑父，目光深邃如迷，强大而又可怕，仿佛会对你施咒。

在与他对视的过程中，黑父感到自己的双膝在不断地下沉，如果不是拼命拗紧了全副筋骨，以至于整个下半身快要碎裂开似的痛疼起来，他一定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说不清那里面的神情究竟是“仁慈”、还是“悲悯”、还是“宽容”……还是诸如此类的令人动容的词语，总之你根本无法抵抗。

因此，毫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后，你感到整片身心都是那样的温暖、安详，犹如投入了一片能够承载你全部生命的海洋。

可你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目光里又被一层层地剥夺了任何可以称之为“自我”的内容。黑父一清二楚地感觉到，也许就在第一眼看到自己时，他就已在这个蓝色幽灵的眼中无所遁形了。

赤隼眼仁中心的那一条蓝色的窄缝儿在极轻微地颤动，黑父似乎看到了，又好像根本没发现。于是过了一会儿，当大祭司再次开口说话时，正在默默出神的他便吃了一惊。

“我想我是来成全你的。”

赤隼说着纯正的法语，但不同于那个姑娘单纯的熟练，他所使用的修辞是那样的文雅、精妙，当然也异常复杂，只有接受过最好的文法训练的高端贵族才能如此流利地讲出。

而他的语气里更透着顺理成章的笃定。

“你说什么？”黑父偏了偏头，一脸的困惑。

“我想你不会反抗吧？”赤隼说这句隐晦的话时，他周身的那一片柔光也终于消散了。

蜿蜒在林间的这条小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支幽蓝色的队伍，他们站在小路的两旁，就像静默的神像群。每个人的手里都高举着一只奇异的火把，顶端有一个精巧的玉石圆球，上面狂舞着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圆球在飞速旋转，将弥漫在林间空地周围的浓烟，都毫不留情地吞噬了进去。

另一群祭司抬着一个缀满宝玉和鸟羽的黑曜石宝座——上帝啊，这个神秘的部落究竟多么的富有？黑父短短一个下午在他们的身上和器物上所见到的珍宝，真比他之前闯荡世界的整整十年里，所见识过的奇珍异宝还要多！——缓缓走到赤隼身后，在相距七八米的地方站下来。

被幽蓝色火光照耀着的黑色石头靠背上，雕满了诸神的侧身像，此刻那一尊尊盛装的神明都如同复活了一般，周身闪耀着格外夺目的流光异彩。

“请吧。”

赤隼侧过身，用那只握着透明刀的手指住了宝座。他身前的莫名已站起身，转过头来，示威似的盯住了黑父。

“奥兰多他们呢？”黑父先是冲他鄙夷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容置疑地问道。

“坐上去，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莫名说着，冲宝座甩了一下头。

“看来，你们是来接我的？”

“这里的‘请命礼’不需要‘活人祭’的参加！”

“你们是要带我去那个部落？”

“为了迎接你而掀起的狂欢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现在我就带你去领教一下族人们的热情。”

“那为什么不在半路上就拦下我？我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你身后这位……我该怎么称呼他？”

“他是我们的大祭司，赤隼！”

“‘赤——隼——’，就是红色的鹰，可他怎么蓝得活像个《圣经》里的幽灵？”

“不许你对大祭司放肆！”

“我毫无不恭敬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要来这么一手？”说到这儿，黑父完全不再理会莫名，而是看住赤隼，神色凝重地问道，“我跟那个姑娘冲进这片林子后，就一直在被你监视着对吧？”

大祭司微微点了点头。

“那片荆棘丛里的绳子也是你让那些武士放下的，对吧？”

又是点头，不过稍慢了一拍。

“浮桥也是你让他们收起来了，只为了眼睁睁看着我是怎么从那里通过的？”

这次，赤隼一边点头一边微笑了，看上去是那么的欣慰。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让我在这片林子里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历尽了艰难才来到这儿？”义正辞严地问出这一句时，黑父其实心慌极了，他在暗自嘀咕，不知那个妖孽跟自个儿的会面他监视到没有？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跟我来。”大祭司说着，又点了点头，这次纯粹是为了让“活人祭”信任自己。

而他，恰恰又有这样的魔力，根本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