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枯骨（十六）
辛想想被张穆揽到身后，见他如此着紧自己，内心中陡然升起一种羞涩的开心感觉，快速延伸膨胀开来。
她自幼便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孩，但同时也是一个执拗的女孩。
说她温柔，是因为对人对物，她总是希望看到好的一面。对人对物，她都会以一种比旁人多的关怀关爱心情去对待。哪怕是亲自办理过的每桩案子中的凶徒，她也始终愿意相信他们有着善的一面。就算对方真是穷凶极恶，她也只会为对方感到痛惜，而不是仇视愤恨。
说她执拗，则是因为打小开始，无论她想学什么东西或是要做什么事情，她都会全情投入，加倍付出。这也使得本就是天才的她，所掌握的东西比别人更多更牢靠。
她在格斗方面，一直痴迷，因为这不但可以强身，还可以保护自己以及身边的人。所以她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她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
可是这一刻，张穆将她揽在了身后，这种明显是在保护她的举动，不但没有给她遭到小觑的感觉，反而觉着心头甜甜的，满是小女人的喜悦。
但就在她沉浸于这短暂的无比美好的一霎时，却听到了最感头疼的声音，章磊的声音。
“我是要你来和别人攀交情的！”这时那个老警察严肃得可以吓死手下地喝斥道，“还不快叫救护车。”
“吴队长！”辛想想这才注意到了老警察，有些愕然地唤道，“只是打架斗殴，怎么还要您老亲自出马？”
“唔——”老警察抬眼望向辛想想，认出了她，“原来是上次抢劫杀人案时，负责取证的小丫头啊。你以为我老头子愿意管这破事。只是最近这条街经常发生打架斗殴，已经伤了数十人，上面很重视。我们接到报警说有十多人带了凶器到这酒吧来斗殴，我只好亲自出马了。”
这老警察就是重案组的队长，吴井寒。辛想想一看他们出警的这个架势，便估计到这条街上最近频发的斗殴事件，可能和什么帮派组织有关。
“这些都是你们两个人干的？”吴井寒扫视了一圈现场问道。
“我没做什么——”辛想想不愿邀功，答道，“是我朋友做的，怕事情闹大或伤及无辜。”
“嗯——”吴井寒上上下下打量了张穆半晌，才道，“眼神很正，就是这头发——长了点。”
吴井寒一生阅人无数，像张穆这种从骨子里透出如此正气凛然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可是这个酗子偏偏同那些徐混或所谓的艺术家一样，留了如此一头及腰的长发，这让他有些猜不透了。
张穆见他年长，对他点了下头，看出辛想想已经没有危险，转过身去蹲了下来。他先用食指去试了试伤者的鼻息，又扣住伤者的手腕，诊切对方的脉搏。
“他死了——”
张穆淡淡地说了一句，站起来负手而立，就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辛想想闻言，也急忙俯身去试对方颈部脉搏，果然伤者已经死去。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吴井寒对张穆验证伤者死亡的方式，觉得有些奇怪。“你们两个和我说说吧。”
“也没什么——”在辛想想要答话前，张穆已经淡然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只是见有人持械斗殴，怕闹出人命或伤及无辜，所以出手阻止。具体的情由，老人家大概还须问这店中之人。”
他说完，指了指酒吧那本来灯光灿烂，如今看来却显得黑洞洞的大门。
辛想想嘴唇蠕动了一下，随即省悟张穆是不愿意将苏眉牵扯进去，所以置身事外。更何况苏眉是人是鬼都弄不清楚，真要把她扯进一桩平常的打架斗殴中，只会把问题复杂化。想到这里，她也不得不把自己本要帮忙的那份责任心，又吞回了肚里。
吴井寒又细细省视了一圈斗殴现场，最后还是把目光回到了张穆的身上。十多人的持械斗殴，现场鲜血四溅。可是这个年轻人凭一人之力制服了所有的人，而且身上不要说伤痕，连一点血迹也没有沾染上，简直是匪夷所思。要是自己手下能有他这身手，办起案来可就事半功倍了。不过这年轻人说话怪怪的，倒有几分古装片里说话的味道。
这时辛想想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条短信。她匆匆看了一眼短信的内容，望向吴井寒。
“吴队长，对不起。”她说，“我科里还有白天那桩香樟湖的枯骨案要查，我们得先走了——”
吴井寒点了点头，辛想想和张穆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候，吴井寒忽然唤了声“酗子”，同时伸出手去要抓张穆的肩头。
哪知道也在同时，张穆回转身来，吴井寒伸出的手，竟然从他肩旁滑过，没能抓到他。吴井寒心头一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露痕迹地躲开了他的这一抓。
“酗子，你功夫不错啊。”吴井寒露出了个干涩的笑容，“我想给你份工作，请你来做我们重案组的格斗教练，工资和工作时间方面可以商量。你考虑一下，如果愿意，让这小丫头通知我。”
张穆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与辛想想分开人群，回到原本坐的那家摊档。古艾要老板把没怎么动过的小菜打了包，结了账，提上面包，牵上至尊宝，随辛想想朝司法鉴证科走去。
与此同时，在酒吧对街那栋高楼的楼顶，苏眉正与一道没有人可以看见的身影并肩立于楼顶边缘，俯瞰下方斗殴现场。
“就是说——我已经死了？”
“是的。”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去哪里？”
“那是你的问题。如果你想要报仇，那我不再管你。如果你已经放下，那你应该可以看到那道属于你的光。”
“报仇？我已经死了，还报什么仇？砍死我的人已经被捕，我也没什么仇好报的了。——哈，好美，你看见那光了吗？好漂亮！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那是属于你的光，我没有办法进入。”
“那里通向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没有进去过。不过它如此美丽，我想应该是通往一个美妙的地方吧。”
“在我走之前，至少告诉我你是谁——”
“我——？曾今人们称呼我们勾魂鬼差。如今，人们称呼我们——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