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枯骨（十一）
回到“司法鉴证科”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虽然章磊极力要求帮忙把收集的证物（一车包裹物周围的淤泥，包裹尸体的铁丝网、麻袋，一大堆水泡建造废料，一双变型了的高跟鞋和一副枯骨）送过来，但还是被辛想想拒绝了。
她始终觉得警察追捕罪犯或许拿手，但在处理证物方面她可没什么信心。就算是那堆看来漆黑粘稠的淤泥，她也觉得必须用专业的手法去处理。所以她拨通了科里的电话，请求了“证物收回小组”的帮忙。
此时华灯初上，这条二八街正苏醒过来，无数男男女女相邀，踏入了这条灯火阑珊的街道。
二八街是林爽最着名的一条小吃街，这里汇聚了江南各式的特色小吃。不过林爽人喜辣，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因此无论是来自何方的小吃，无不被林爽同化改良，都被赋予了香辣的滋味。林爽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城市，海纳百川，而后再变化提炼，将之化为本土特色。
所以在无数名菜中，是没有林爽这边的菜系的。但是这边的菜，又是他处学无可学，改无可改的。
辛想想刚来报到的时候，最不解的就是为什么司法鉴证科会设立在这么一条繁华的小吃街上。
不过她很快便明白了，当她接到归国后的第一桩案子的当晚。那天忙碌到深夜，甚至忘了吃饭。她所属的四组组长亲自来叫她去宵夜，那时已经是午夜两点过。可是当跨出鉴证科大门的一霎，她明白了。这条街道依然热闹，人们三五成群，坐于各家店铺欢语笑谈。这让因为凶杀本觉身心疲惫的她，得到了一种温暖人心的感觉。
因为司法鉴证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非相关人员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古艾只好继续牵了至尊宝，另一手跨住张穆的臂弯，带他去逛二八街。
她轻车熟路，似乎对这条街道特别的熟悉。一路上人人注意到他们都会侧目遥望——
男的一头长发，身形修长健硕。明明长了副文俊的脸，可是却不苟言笑，不怒而威。背上的画筒，手中的油布复古雨伞，更给了他一种特别的气质。
女的明眸皓齿，美若西子。分明年轻，可是那张始终挂着笑容的脸上，却透着一种成熟沉稳的韵味。让人觉得大概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驾驭得住这样的女人。
再加上那头悠闲漫步于女子腿旁的胖猪！这分明不是宠物猪，但也没有大得太过分。那张熊猫一般的猪脸，耷拉下来的猪耳，几乎拖到地上的肚子，处处憨气中皆透着可爱。
古艾拉着张穆走进一家铺子，熟练地点下了一堆东西，同时还有一箱啤酒。——没有错，一箱。不过老板似乎和她熟识，不以为怪，离去时还打趣地问了句“一箱够吗？”
张穆很快便发现，古艾说带他吃饭，其实是一顿很特别的饭。
等了十来分钟，“跑堂”的小妹送来的是一盘窜在铁钎上的烤肉，一盘香辣田虾，一尾烤鱼，几只考河蚌，还有一盘烤出来的各类蔬菜。另外还有一大碗煮南瓜，不过一端上来就被古艾放到了地上，原来那是为至尊宝准备的。
“这些都是下酒之物——”张穆看着那盘田虾，想起了“不久”前在新安县的那一夜，“怎么不见主食。”
这时另一个跑堂的小弟抱了个箱子过来，古艾一看便指着道：“主食来了！”
等到那小弟把箱子打开，张穆探头一看，里面摆的是九个瓶子，和在“家”中所喝啤酒相似。果然那小弟熟练的抓了两瓶出来，用开瓶器打开，还问了声“全开吗？”
“开瓶器放这，拿两杯子过来。”古艾随口打发了小弟，对张穆道，“啤酒可是软面包，这就是主食。”
“软面包？”张穆不解。
“是啊，你还没吃过面包呢。”古艾等不及杯子，先就着瓶口灌了一口。“就是用小麦粉做成的一种面食。”
“是像包子？还是像馒头？”
“不对不对。”古艾笑了起来，他喜欢看张穆这种憨憨的样子。张穆很多事情不懂，但他绝不愚蠢，而且还是绝顶聪明。她不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但是她喜欢和张穆说话。“那些是蒸出来的，但面包是烤出来的。”
“哦——，那就是烧饼一类了。”
“也不对！烧饼又硬又脆。面包是软软的。”
“软软的？”张穆抓了抓头，“我只知道，刚出屉的大馒头是软软的。”
“……”
古艾已经没办法解释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走出店铺。张穆见她气耸耸的样子，周围人又多，不便大声呼叫。最糟糕的，是点了这一桌子的东西，分明没见古艾付过钱，他也不好离座去追，免得被店主当成了吃霸王餐的。她这一走，自己身无分文，该当怎么办才好。
“你们在这里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正在发怵的张穆唤了回来，辛想想已经走进店铺，还向店主要了副碗筷。
“怎么就你一个人？古古呢。”
她拍了拍正在吃南瓜的猪头，左右看了看。张穆将前事一说，辛想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放心吧，她才没那么小气呢。”辛想想哧哧地笑着，“她啊，八成是说不明白，给你买面包去了。不过倒是应该给你准备个手机，再放些钱在你身上。不然真走丢了，连怎么相互联系都没有办法——”
“你这么快就完事了？”古艾果然再次出现，手里还提了个大袋子。“我还估摸你至少得到十一二点钟才会来找我们呢。”
“哦，现在带回来的证物正在由其他同事检验。”辛想想答道，“我怕你们等久了，就先出来和你们坐坐。”
“给——”古艾把手中的袋子丢到了张穆面前的桌上，“奶油包、牛角包、椰蓉包、黄油包、肉松包……”
“喂，你买了多少种来让鬼鬼吃啊！”
“不多，也就十来种。”古艾转头望着辛想想，正色道，“说吧，想要我做什么？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们，你是不会这么快丢下工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