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枯骨（九）

辛想想要章磊去找其他同事，在湖边的道路拉起黄色的隔离带。就好像吩咐这些警员们做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穆要去帮忙抬包裹物上岸，却被她拉住，摇了摇头表示不要去。她让张穆和她回到车旁，张穆又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了她的脚。此时的他与她，就好像刚刚离开稻田的农家，腿上满是湿答答的淤泥，充满了空间错位的乡趣。什么尸骨凶手，有那么一瞬完全从张穆的脑中消失了。

辛想想去拉开了车的后门，至尊宝立即见机跳下地来。它欢快地享受着细雨打在身上的凉爽快感，在张穆与辛想想之间迈着小碎步来回奔跑。

“呆会我验尸，你可不能靠近。”辛想想无奈地看着至尊宝仰望自己的猪脸，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乖乖和你古古阿姨在一块，可不许来跟我捣乱。”

至尊宝歪了歪头，哼哼了两声，没人知道它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懂。

辛想想拉过一只黑色袋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叠起的蓝色塑料布。塑料布很厚，厚得就像桌布一样。她又打开一只大大的黑色箱子，从箱盖上的小袋中取出了两双一次性的手套，和一把颇大颇锋利的剪刀。

她将一双手套递给张穆，示范着要他带上。张穆照做了，但很是不解。

“这是为了保护证物，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辛想想看出了他的迷惑。“我们直接用自己的双手接触证物，很可能会污染证物。在你的时代指纹也许还没有那么重要，但是现代技术已经可以用指纹来锁定罪犯。所以我们在取证的过程，绝对不能把自己的指纹沾染到证物上。”

“指纹……”

“对，就是手指上的纹理。”辛想想继续解释，同时让张穆帮忙将那块蓝色的塑料布平整铺在地上。“指纹对于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物证上提起到的指纹，是确定罪犯身份的重要证据。事实上在现在这个时代，指纹也是物证。”

“我那时代也有用上指印的。”张穆说。倒不是想要否认自己那个时代的落后，他只是想叙述一个事实。“在契约文件上，甚至是官员的官凭都有印上指模的规定。”

“虽然这样，但是并没有可以快捷辨识的设备不是吗？”辛想想笑道，“如果只靠肉眼，许多细微的差别是很难分辨的。何况这个时代，已经将有过前科的罪犯的指纹都存档到了电脑中，可以很方便的比对。在你那时代，就算是存档了有前科罪犯的指纹，想要比对也会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电脑——就是你用来给我看车祸的那个东西。”张穆惊讶道，“原来那个扁平的盒子，还有这样的功效。”

“是啊！那东西还有许多用处呢，我以后慢慢教你。”辛想想道，“至于说这手套可以保护我们，那是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接触的是什么物质，会不会对我们自身产生伤害。带上手套，虽然不是百分百可以隔绝一切有害的物质伤害我们，但至少可以防范大多数病毒、微生物、化学品等等。”

“如此说来，我在与宋大人检验尸身时，直接用手触摸尸体，那也是不对的？”

“这个当然！”辛想想很肯定地道，“有些毒素是可以通过肌肤渗入人的身体。虽然少见，但假如真的遇上了，你直接用手去触摸，岂不是自己也中毒了。更不要说已经腐烂的尸体，那上面更带有许多危害人体的病菌，直接触摸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时章磊已经和两名队员辛苦地把包裹物“抱”了上来，摆到铺好的蓝色塑料布旁边。如今他不光是裤子和鞋，连衣服上也满是泥渍。

章磊看到辛想想和张穆说话时，那份恬静、温柔、耐心的表情，心里没来由地冒起火来。加上刚才眼看张穆要帮忙搬尸，却被辛想想阻止，直接便把他当成了情敌。

他在第一次见到辛想想时，就为之深深着迷。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辛想想绝对是他见过的美女中最美的一个。不是之一，而是唯一。她有着东方人那种古典的柔美感，但同时做起事来又果断坚决，没有半分犹豫。上桩案子，她便为了寻找证物拦下一辆满载的垃圾车，在垃圾堆里翻找了整整一天一夜，在满身恶臭后，找到了关键的物证。

后来他又千方百计调查了辛想想的资料，这梦一般的女孩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少女。十八岁便从北大医学部毕业，取得外科硕士。之后留学美国莱斯大学，同时攻读犯罪公证学和生理学。在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取得了犯罪公证学学士和生理学博士。之后在休斯敦CSI任职两年，升到二级鉴证员。而后在那边要给她提升三级CSI，并为她申请绿卡时，她却毅然回国，回到了故乡，带着自己掌握的先进技术和学识。

面对这样的一个传奇女孩，章磊觉得自惭形愧。可是也让他对辛想想更加喜爱，发誓只要取得如此女孩为妻，夫复何求。哪知道第二次合作，便杀出了这么个留着长发，背上背个画筒的奇怪男人，他怎么会不生气。

“喂，长毛兄。”他呼唤着张穆怀疑地道，“你这样子，会验尸吗？”

“你在叫我？”张穆抬眼扫了他一眼，眼神的凌厉让章磊心头一寒。“张某生平验尸一百三十七具，验骨二十九具。不敢大言不惭说会，但多少还能看出些许端倪。”

张穆不喜欢这个酗子对自己的称呼，也知道辛想想不喜欢此人。所以他没有打算给对方留情面。只是他不知道，如果对方多点脑筋，要求查看他的证件，他可就要被丢到隔离带外去了。尽管没人能够把他丢出去。

“开始吧。”辛想想对张穆现出个开心的笑容，显然她很喜欢张穆不给章磊留情面的语调。随即又转头瞪了章磊一眼，“我想你大概需要把我的初步检验记录下来，作为调查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