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婚杀（二十）
“朱大人，为百姓洗刷冤屈，那是父母官本该有的职责。”苏眉笑意盈盈，趁朱城不备，一把抢过了公案上那本判定卫文为凶手的上报公文。道，“但若是成全美眷，那可就是父母官的一段美谈了。”
“张夫人，女神捕，你这是何意啊？”朱城见她忽然抢去公文，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有话好好说，这公函文书，可当不得儿戏。”
“这文书已然作废，小女子好意，呆会帮大人拿去扔了。”苏眉说着把文书塞入怀中，胸膛一挺，谁又敢去夺啊。“大人怎么还不明白。这郦小姐早就对卫文情真意切，若不是陈公子横加出现，那夜同郦小姐拜堂的，大概就是这小卫玠了。虽然陈公子尸骨未寒，但终究是还没有入得洞房，那桩婚事做不得数。如今既然已经证明他二人是清清白白，你这父母官何不就做个媒人，成全了这对才子佳人。”
那边郦珊珂听得这话，羞得将头深深埋在胸前，一双手不安地玩弄着衣带。卫文一介书生，面皮薄，乍听这话，也是顿时满面通红，连连偷觑小姐。
“对啊对啊。”张穆大笑道，“郦员外，他二人郎才女貌，可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虽然如今这卫文的家境略显清贫，但只要他用功上进，他日定可有一番作为。”
“张总捕说得是。”郦员外意味深长地道，“卫文与犬子乃是同窗，我倒也有些耳闻。初时本想给女儿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好让女儿不至受苦。可如今看来，这一切冥冥中都有定数。只要小女愿意，老夫还有何话好说。”
众人一起望向郦珊珂，其中卫文的眼神最是火热。郦珊珂更是羞得扭扭捏捏，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
“一切任凭爹爹作主。”
“既然郦员外都这样说了，小姐也不反对，那本官这顺水人情自然是要给的。”朱城盯着苏眉怀中露出的公文一角，无奈地道，“本官就保了他二人的这个媒，双方家长商议后，则日完婚。”
“朱大人，你这只是保媒可不行呀。”大家正高兴时，苏眉又道，“你是知道的，卫公子家贫如洗，以后不但要养家糊口，还要发愤读书，考取功名。你这父母官就好人做到底，在卫公子考取功名前，为他夫妻负担生活的费用吧。”
“这、这个……”朱城一听，心中叫苦不迭。这活祖宗，拿了自己的把柄，无端端的要自己多养两人，苦恼道，“下官就是一个小小七品知县，俸禄微薄……”
“只要卫文发奋图强，老夫哪会看着女儿跟女婿受苦。”郦员外见朱大人为难，忙道，“他二人的生活老夫自会负担，怎敢劳烦朱大人破费。”
“诶，老丈你这就说得不对了。”苏眉不悦道，“卫公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可用妻子娘家的钱来养家。但朱大人出钱供养就不一样了。一来朱大人是父母官，理该为子民做点事情；二来也是为朝廷培养人才嘛，这卫文一旦高中，朱大人也面上有光啊。”说着她又拍了拍胸口公文，“朱大人，这东西是让小女子好好收藏在手边。还是一个不慎跑到了大理寺的公案上，可全在你一句话了。”
朱城见她话说到了这份上，哪里还敢回绝，只得连连应“是”。
张穆夫妻随刘远回到家中，因为连日不曾好好休息，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中午。刘远见两人起来，正要张罗着出去用饭，卫文和郦珊珂前来拜见。卫文称家母一定要请张穆夫妻和刘远去家中吃餐便饭，几人见盛情难却，只好同往。
到得卫文家中一看，卫家果然是家途四壁，清贫得很。但房中却收拾非常整洁，一尘不染。卫文请三人坐定，郦珊珂帮忙送上了茶水。
“家母正在厨房准备，几位稍坐，我去请母亲出来相见。”
“这卫公子家也真是够穷的，不晓得郦小姐往后能不能习惯。”卫文离去后，苏眉拉了郦珊珂坐到身边，笑道，“你们定下了完婚的日子没有？”
“昨日父亲和婆母见了面，已经定在下月初八完婚。”郦珊珂柔声细语地道，“卫郎才高八斗，将来定有成就。穷不要紧，只要他发愤上进，我就一定会在他身边支持！”
“果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啊！”张穆呵呵一笑，对刘远道，“看到没有？娶妻求淑女，要寻就得寻郦小姐这样的贤妻。”
“怎么？娶我你很委屈吗？”苏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不是嫌弃我不够温柔贤淑啊！”
“苏姐姐哪里的话。”郦珊珂仰慕地道，“姐姐是女中英雌，声名成就不让须眉。也只有姐姐这样的女中丈夫，才配得起张大哥这一身的浩然正气。”
“还是妹妹会说话，哪像他这木头，不识好歹。”苏眉大咧咧搂着苏眉的肩头，说道，“我们这番认识就是缘分，我和你便认了这姐妹。这次我回罗施鬼国待产，怕是要无聊得紧。你若是得闲时，叫上你那卫郎同来小住，权当给我作伴。我那地方风景雅致，是个专心读书的好去处。”
“姐姐这样说，妹妹就却之不恭了。”郦珊珂站起身来，盈盈一拜。“姐夫，我听说你天生一双鬼目，妹妹有一事相询，不知当讲不当讲？”
“珊珂是要问陈公子之事吧？”张穆坦然道，“在我们擒获金朋之时，陈公子的亡魂就已然怨气全消，超度往生去了。”
“那便好！”郦珊珂连声道，“多谢姐夫相告。”
众人正说话间，卫文与一老妇用托盘端着菜肴走了出来，摆放好后请三人入座。
“老妇人这厢有礼貌了。”卫母朝三人深深一揖，道，“此番多谢大人替小儿辛劳奔走，才在这么短的时间洗刷了小儿的冤屈。”
“老人家快快请起，毋须客气。”张穆急忙将老妇扶起，道，“适才贱内同珊珂认了姐妹，以后我们便也算是一家人，不用见外。更何况小侄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若真要谢，我只对卫文有一个要求。”
“姐夫有话但说无妨。”卫文见未婚妻与苏眉认了亲，也随着改了口道，“只要是力所能及，小弟定当全力遵从。”
“你经此牢狱之灾，也尝到了被冤苦楚。”张穆沉声道，“这刑狱之事莫重于大辟，人命关天，稍有不慎，便会罔顾人命啊。他日高中之后，当以这亲身的经历引以为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