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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诡溺(一)

“姐夫言之有理啊!”卫文连连点头道,“今次之事,小弟刻骨铭心。定会当作一生的教训。”

“刚才你们姐姐所提之事,倒可考虑考虑。”张穆又道,“你们姐姐也是愤世嫉俗,一时顽皮啊!竟然用那封追讨回来的公文要挟朱知县供养你们。此公好大喜功,岂是眼中揉得沙子之人。如今我们还在,他尚可压抑收敛。待我们一走,还不晓得他会怎么报复呢!”

“他敢!”苏眉喝道,“他就不怕我到刑部去告他个渎职失察之罪。”

“你当我没看见,你昨天回到刘大哥家中,就将那公文烧了。”张穆语重心长地道,“没有证据,你如何去告?别再落下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不知姐姐刚才有何提议?”卫文询问。郦珊珂将前话说了一遍,卫文深思道,“姐夫说得没错。倒不是怕他,只是何必招惹是非。只是家母年迈,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那有什么。”苏眉去搂抱住卫母道,“卫妈妈,我那故乡山明水秀,最是适合养老了。而且有我族人庇护,谁敢找你们的麻烦。这事就这样定了,待你们完婚后就来。安安心心把功名求取到后,那时再海阔天空不迟。”

“嗯,吃完饭后我们便要离去,妹妹妹夫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说的话。”张穆说着又取了张二十两的银票出来,“这点银子,就当作是姐姐姐夫的贺礼,千万收下。”

“贤侄啊!”卫母听得眼中泪花滚转,感动万分,说道,“老婆子本不愿意说,可是你这深恩厚意,我怎么可以再继续隐瞒?”

“老人家这是何故?”张穆惊问道,“难道还有什么更大的冤屈?但凡是张穆可以办到的,绝不会半点含糊。”

“不是,不是。”卫母拭去眼泪连道,“看我,这人上了年纪,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让贤侄担忧了。不瞒贤侄,老身娘家其实本是麻衣神相传人,我自幼便学晓麻衣相术,此事就算是先夫和小儿也不知道。这次小儿有牢狱之灾,并可得贵人相助,有惊无险,皆在我预料之中。”

“老人家莫非算出了什么,想要提醒张穆?”张穆淡然笑道,“若是如此,还请老人家千万不要说出来。”

“难道贤侄不相信我这老婆子的话?”

“张穆绝无此意,老人家多虑了。”张穆摇头道,“我是连屈死冤魂都可见到的人,还有什么是不相信的。只是人生之事,来而迎之,去而任之,何必着了痕迹。”

“贤侄果非等闲之辈,反是老身落了俗套。”卫母一笑道,“难怪先父常言,我这麻衣相术,顶多推问些表相。若是想要洞察天机,那却是此生无望了。”

张穆等三人吃过饭后,决定立即上路,在天黑前赶到矩州。因为怕见了朱城又要麻烦,所以请刘远到县衙牵来了自己的马匹,来个不告而别。

“娘——”卫文待众人离开后,拉住母亲问道:“你今天到底想和姐夫说些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卫母叹道,“张贤者七日内必会遇上一奇厉之鬼,重则暴毙当场,轻则……”

出了西城门,刘远又一直送了张穆夫妇十余里。张穆看看天色,怕是再这样慢腾腾地走下去,天黑前只怕赶不到矩州了。

“大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张穆拉住刘远,取了封信函出来道,“大哥是耿直憨厚之人,在这朱大人的治下当捕头,岂不是憋屈了。兄弟自从跟了宋大人,他的手下那捕头之位便一直空着。刚才大哥去替我们取马时,兄弟自作主张,在代写书信的摊档借了笔墨,写下这封荐函。另外这里有十两银子,大哥权当路费,去投奔宋大人岂不是好。我夫妻不在宋大人身边这些日子,有你照顾宋大人我们也放心些。”

刘远接过信函和银子,呆呆地愣了老半天,双手嘴唇不住地抖动着。

“兄弟一番好意,当哥哥的就不多说什么了。”刘远红着眼道,“我回去收拾收拾,交了衙中的事情,就立即赶寻宋大人。弟妹安心待产,宋大人就交给哥哥照顾。”

刘远念念不舍,在那大道上对着奔驰远去的二骑连连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道路上踏起的尘土完全散去,他这才转身往新安走去。

矩州离新安县不过百余里路,以张穆夫妇坐下骏马的脚力,不过一个半时辰便已经到达。入得城的时候,才申末时分。

张穆轻车熟路,牵着马儿,带了妻子一路往东墙行去。

到了一家院落前停下,苏眉只见这院落用篱笆围起,里面挖了几块菜地。

“义父!义父!”张穆一边推开院门,一边高喊,“义父,穆儿回来了。”

可是连声呼唤,却没有人回应。走入院中,只见两间小屋屋门紧锁。那锁上还起了灰尘,有两三日没有碰过的样子。

“义父不知到哪儿去了。”张穆去将院中石桌旁的一支石鼓,用衣袖拂去灰尘。唤道,“眉儿,你来坐下歇歇,我去附近寻寻义父。”

“这是小穆儿吗?”这时一名老妇人隔着篱笆搭话,“哎呦,还真是小穆儿回来了。瞅瞅,都长得这般高大了。”

“是周婆婆啊。”张穆牵了妻子过去,问候道,“多年不见,您老人家还是这么健朗。”

“老了老了。”周婆婆咧开牙没剩几粒的嘴道,“这是你的媳妇儿吗?长得真俊。”

“眉儿,快来见过周婆婆。”张穆忙道,“周婆婆有一手做豆花的好手艺,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去偷周婆婆新出的豆花吃了。”

“周婆婆。”苏眉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白了丈夫一眼道,“婆婆,他偷你豆花,你就没有拿藤条抽他?”

“抽什么啊!”周婆婆理所当然地道,“孝子淘气,那是应该的。这些年没有小穆儿偷婆婆的豆花吃,婆婆可寂寞了许多。”

“周婆婆,我义父呢?”张穆含笑问道,“他是不是又跑去下棋去了。”

“不是不是。”周婆婆摇着手道,“他好像说啊……是去公干,走了有三天了。至于是去了哪儿,你得到州府衙门去打听。”

“公干?”张穆讶然地看了看妻子,奇道,“义父年过七十,早已经隐退,怎么还被派去公干?”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婆婆道,“你去衙门打听打听,呆会回来吃饭。今天你大哥收市早,还剩得有些豆花。你多年没吃了,一会让你吃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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