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婚杀（八）
“小卫玠本名卫文，乃是本县的一名秀才。”刘远说道，“说起这卫文来，可说无人不竖起大拇指啊！他自幼异常聪颖，相貌白皙俊秀。十三岁时应童子试，被考官列为第一。当时考官评价他说，‘这个童生是个小卫玠，他日定可飞黄腾达，当另眼相看。’”
“卫玠又是什么人？”苏眉奇道，“似乎很有名的样子。”
“夫人乃鬼国南女，对汉人这些古人典故不知道也不奇怪……”
“呸！”苏眉本是在问张穆，被朱城一通抢白，不快道，“什么南女北女酸溜溜的，朱大人不就想说苏眉是个南蛮女子，未被开化吗？”
“哎呦，夫人误会了，误会了！”
朱城双手连摆，没想到自己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句无心言语，便得罪了这姑奶奶。满面求助的尴尬表情，眼睛在张穆与苏眉之间快速转动。
“卫玠乃是晋时才子，古时四大美男之一。”张穆也不理他，回应着妻子的询问，“此子以文才敏捷，相貌秀美着称。关于他的俊美，还有段典故呢——”
张穆说到典故二字，故意停了下来。看着苏眉侧耳聆听的认真模样，露出个诡谲的淡淡笑容。
“好啊！你又来作弄我。”苏眉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一双粉拳在他胸口捶了几下，又不舍得下重手。最后白了他一眼，“还不快说，是什么典故？”
“这卫玠啊不但貌美，而且口才学识也甚为了得。”张穆抓住苏眉一只拳头，握在手中也不放开，“据说其谈起‘老庄’来，连当时的清淡名士王澄也无言以对，瞬间绝倒三次。不过其身体自幼羸弱，再因为相貌与辩才出众，父母不愿他出游引来麻烦，所以他父亲为这些种种理由，便禁止儿子外出。”
“原来这长得俊美的男子，也并非全是草包啊。”苏眉听得津津有味地道，“我还以为只有穆大哥才算是英气逼人，文武全才呢。嗯——对了，这卫玠还是差了大哥一样，就是能文不能武。”
“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朱城好不容易抓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道，“魏晋时候的女子，最是喜欢这种病态美了。《世说新语》中描述卫玠‘风神秀逸、身体羸弱’，只这八字，便符合了当时的标准。而且被父亲剥夺了说话权利后的卫玠日渐憔悴，比起平时来更是‘美’上了三分。”
“总之在一次父亲看管不严的时候，卫玠偷偷跑了出去。”张穆见苦主还在一侧，实在不是说古的诚。把朱城好容易抓住的机会又夺了回来，好将这场关于卫玠的谈话赶紧结束。“正想着要寻一酒肆吃点东西，谁知道却已经被满城的女子围了个密密匝匝。他就此被困三日三夜，直到许多女子都支持不住而晕倒，这才得以出来。可是这一围，却让他疲劳过度，就此‘香消玉殒’。卫玠死时，才不过二十七岁。所以后人便用‘看杀卫玠’四字，来评说这个短命的美貌才子。”
“呵呵呵呵……”苏眉抱着肚子笑了起来，“奇奇怪怪的死法，我们当捕快的见得多了，不过被一大群女人看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卫玠倒也真是不值，空长了张好看的脸，虽然聪明，却是个短命鬼。”
“如此说来——”张穆将话导上正题道，“卫文得考官‘小卫玠’的美喻，想来他在新安县必然是声名大噪，仰慕之人众多啊。”
“这卫文正是名震新安。”刘远道。
“哼！管他是风流才子，还是地痞流氓。”苏眉面色一改，冷喝道，“只要是触犯了律法，就得严惩不贷！刘捕头，还请你速速将卫文捉拿归案。”
刘远点头称是，立即带了两名等候在门外的捕快匆匆离去。
苏眉虽然看来只是一性格开朗，不拘小节的娇小女子，可是其神捕之名并非浪得虚名。被她亲手缉捕的穷凶恶徒，便不下百人。嫁给张穆后，更被封为“四品诰命”，赐“女神捕”的称号。所以尽管如刘远这样的粗壮汉子，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并不因为她的呼喝指使而会产生不悦。
“之后过堂的事，便要劳烦朱大人了。”张穆待刘远离去后道，“若是方便，还望大人准予我夫妇随堂听审。”
“方便，自然是方便。”
这大半夜的，早先吃喜酒又多饮了几杯，本已感到有些困倦。朱城原是打算等刘远去拿人，他便安排张穆等人的住所，之后也好回府休息，待到明日再审卫文。哪知道张穆来了这么一句，他也只得满面堆笑，连夜过堂了。
“来人啊！”朱城无奈地喊道，“将一众相干人等全带回县衙，记录在册的宾客一个也不能少。此乃人命官司，尔等打起精神来，连夜开堂。”
门外衙役哪敢怠慢，急忙奔走召集衙门兄弟，将郦府上下，连同饮宴的宾客全都带回了新安县衙。
个多时辰后，刘远押着卫文回到衙内。公堂上数名衙役手执堂棍，分立两旁。郦员外与郦珊珂早已跪在了堂前。刘远将卫文连拉带扯拖上公堂，在他背上用力一推，卫文顿时失了重心，扑通一下跌趴在堂前。
此时朱城高坐堂上，张穆与苏眉坐在其右侧加放的两张椅子上听审。朱城手执惊堂木重重一拍，随着他一声“升堂”，两旁的衙役也将手中的堂棍重重一跺，齐声高喝道“威……武……”。
张穆与苏眉细看跪在堂下的卫文，果然是长得样貌俊美，一表人才。只是满面的惊慌失措，懵懵懂懂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的样子。因未曾上过公堂，被堂威一震，吓得唇青面白，全身颤抖起来。
忽地一股阴风刮起，吹得大堂上灯烛明灭不定。张穆抬首看去，赫然只见陈公子的冤魂竟然直入堂中。一会作势想要扑向卫文，一会又犹豫地回看张穆，口中呜咽凄厉之声不绝，听得张穆心中阵阵寒意。
张穆见此场景大是震惊！要知道衙门公堂罡阳之气最盛，鬼怪邪物向来无法靠近，更别说是登堂入室。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时，无意间瞟到，在堂外那些观望的宾客之中，谢必安也身在其中。见他望来，面带笑容点了下头，又似有深意地将目光移到了鬼魂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