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柏吉尔和杰克从天鹅酒店开始问起,很多人认得罗吉雅,所以他们得到很多的线索,照着线索追踪下去,他们走到一大片的灌木林里。柏吉尔正不知从何找起时,杰克已下马,他提着灯找线索,看到好些灌木新折断的痕迹。

他高兴的指给柏吉尔瞧,“看,这是吉雅小姐为我们留下来的线索,她来过这里。”杰克又往前,在转弯的地方又看到灌木新折断的痕迹。

他们一直照着罗吉雅留下的痕迹走,最后走到雅拉河边,见到河岸边一片凌乱的痕迹,接着是两行清晰印在潮湿河岸边的马蹄印。两个人顺着蹄印往上游走,没多久就看到火光,他们又骑着马,走了一段路后,才将马绑在河边的灌木上,小心的往火光的地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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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约克和杜巴德两个人各自将身体包在毛毯里,火的温暖让他们昏昏欲睡。他们很笃定罗吉雅逃不了,所以一点也不担心,现在只等着钱进口袋。他们不禁喜孜孜的想,在这里发财还真是容易,澳洲真的是中国人所说的“新金山”,他们真的要发财了。

秦约克看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罗吉雅,心里有点惋惜的想,可惜,这么一个漂亮的美人儿竟然瞎了,不过她仍然是一个美人。想到这里,他用脚踢了一下杜巴德问:“巴德,拿到钱后我们怎么处置她?”

“还没决定,也许带她一起回去,卖给伦敦的妓院也说不定。”杜巴德懒洋洋的说,随意的决定罗吉雅的命运,“虽然她瞎了眼会折损一些价钱,但是只要她脸上的浮肿消失后,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还是一个美人。”

秦约克又问:“你真的已决定回伦敦去?”

“是啊,有了钱不回伦敦去享受,还留在这个蛮荒之地做什么?”杜巴德反问。

秦约克的想法和杜巴德不一样,有了钱后,他不想再回原来阶级严明、古板的社会,他想留在这块充满活力、处处是机会的澳洲,只要换个地方住,他的人生又可以重新开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又停止下来,原野中只剩下风的呼号、河水的呜咽声和木头爆出火花的劈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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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吉尔和杰克两人躲在灌木丛后,观察了好一阵子。柏吉尔的眼光并没投注太多在杜巴德和秦约克脸上,再加上不明亮的火光,不然他应该可以认出社巴德来。

他一直关心的注意着罗吉雅,她就像个破布娃娃般被甩在那里,在闪烁的火光照耀下,他看出她的双颊浮肿,好像吃了不少苦头。

他握紧双拳,恨不得立刻教训伤害她的人,以前他从没想过罗吉雅对他的重要性,他就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着迷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以为一切的发生全都这么自然。

可是今晚知道她发生危险后,他整个心的慌乱是前所未有的,突然明白自己不能失去她,若没有她就算活着,生命对他来说也不具任何意义了。

杰克也观察了很久,确定这个地方包括他们全部是五个人,他用手推了一下柏吉尔,悄声的和柏吉尔商量如何对付那两个看守罗吉雅的人。决定好后,他们不再迟疑,悄悄的从灌木丛后,慢慢的往素约克和杜巴德的方向潜过去。

秦约克和杜巴德两个人仍一无所觉,面带微笑的继续作着发财的美梦,直到他们被暴怒的声音惊醒。

“起来!游戏已经结束了,现在该是你们进牢笼的时候。”柏吉尔嚷道,直到这么近的距离,在微弱的火光之下,他才觉得杜巴德有点面熟。

他们慌乱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白、一黑两个人各拿着一把枪瞄准他们,两人像是从云端直坠地球,摔得淅沥哗啦,眼里直冒金星,但出于自然反应,他们一骨碌爬起来就想逃,但还没起步,就又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警告着。

“如果你们自信跑得比子弹快,那你们就逃吧,我的枪法虽然不很准,但至少也会在你们身上射出几个洞来。”

两个人呆若木鸡的站着,事情的变化太突然、也太意想不到了,他们会同意选定绑架罗吉雅,并不全是因为她家有钱,最主要是认定他们怕事、不会反抗,会乖乖的照着要求就范,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没有任何风险的状况下拿到一大笔金钱。

他们从没想过罗家会有能力反击,所以才会如此的放心,没有任何戒备,直到现在在枪口下,他们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但是已太迟了。

在柏吉尔的枪口下,他们乖乖的让杰克像绑粽子般绑着,就像他们绑罗吉雅一样。

绑好后柏吉尔拿着油灯,照着杜巴德和秦约克的脸,认出社巴德就是杜丽雅的弟弟,他全身发冷,用脚底想也知道罗吉雅会招来如此灾难,和杜丽雅脱不了关系,而杜丽雅百分之百是因为他的关系,才选定罗吉雅当目标。

柏吉尔拿出身上的刀,将罗吉雅身上的绳子全都割断,没有耐心慢慢的解开,他抱起罗吉雅,心疼的问:“老天,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直到现在罗吉雅才放声哭了出来,她像个惊恐害怕的小女孩一样,捉着柏吉尔胸前的衣服说:“我快瞎了,快点带我回去找我爸,求求你。”

柏吉尔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严重,他慌乱的安慰她,并立即要带她回去。

而杰克也走了过来,帮柏吉尔将罗吉雅扶到马上去,对他们说:“我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你先带吉雅小姐回去找罗先生,等明天天亮时,你再找人来帮我将这两个绑匪押回去。”

“就这么决定。”柏吉尔拍拍杰克的肩膀,关心的说:“你自己要多小心点,若这两个人想作怪,不要对他们客气,一枪就射了他们。”

杰克回答,“我知道,对坏人我是不会客气的。”接着又对柏吉尔说:“只要顺着河一直走,就可以回到城里去,不必再绕灌木林了。”

“谢谢你。”柏吉尔说完就将罗吉雅护在怀里,小心的提着灯在一片黑暗中往城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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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罗亦宽立刻治疗罗吉雅的眼睛,直到将药敷到她眼上,并包扎好后,他才放心的嘘了一口气,庆幸她的视力可保住了,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休养,她的视力会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好。

为了怕更刺激罗吉雅,罗亦宽和柏吉尔都没有开口责问她事情的经过,直到送她上床睡着后,罗亦宽才在起居室问柏吉尔事情的经过。

柏吉尔将他知道的部分说了出来,最后推测说:“我猜他们还有同伙,为了引出幕后指使者,我们要装出吉雅还在绑匪手中的样子,明天你仍继续去筹钱。”

柏吉尔知道杜丽雅一定会将她和绑架事件的关系推得一干二净,所以他要设陷阱,让她来自投罗网。

天亮时,罗亦宽虽然暂停营业,而在城里各银行间满头大汗的跑来跑去,但等到午夜,仍然没有进一步通知的信送来,躲在幕后的人似乎知道事情败露了,而躲了起来。

第二天,接到电报的警察从首都来了,他们直接到河边将杜巴德和奉约克捉到监狱去关起来,等候审判。

而杜丽雅表现得像是完全和这件事没有关连的样子,她在人前痛骂自已的弟弟,并诅咒他们该得到绞刑的待遇,一副正气凛然、大义灭亲的样子,不知道内情的人不禁暗暗敬佩她并同情她。

只有她自已知道,如果她不够机伶,在隔天早上,秦约克没有照预定的时间来和她会合时立即警觉到事情起了变化,并立刻停止一切活动,那她现在一定已和他们一起待在牢里了。

她知道凭他们的证辞而没实际的证据,再加上她事前自我保护的措施做得好,法官是很难判她罪的,所以这件事只损害了她一些名声,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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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罗吉雅都在家中静养,很多消息都是包萝娜从别人那里听来转告她的。

很多事罗吉雅听过也就算了,惟独对布乔治的事感到难过,若不是为了引她上勾,他也不会被当成攻击的目标。

当布乔治被找到时,伤重得只剩下一口气撑着,罗亦宽治疗过他后,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他实在伤得太严重,而年纪又太大,能否恢复健康全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布乔治也知道自己伤势的严重,他反而看得开,因为上次罗吉雅和柏吉尔在梅家宴会上射死的抢匪之一,正是杀死他儿子的凶手,他儿子的仇既已报了,他在人间也没有未了的事,多活一天是上帝多给他的恩典,他不介意早点回到上帝身边。

罗吉雅为布乔治感到难过,她准备等她的视力好到外出没有问题后,就要去探望他。

突然,包莉娜跑了过来,自从宴会后她都没来过罗家,今天她会跑来,罗吉雅感到有点奇怪。她一看到罗吉雅,立刻叫着,“吉雅,有一件事好奇怪,我感觉吉尔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喔!是吗?”罗吉雅不太感兴趣的问,她不喜欢包莉娜太注意柏吉尔。

包莉娜可不管她的反应怎样,她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我刚刚看到吉尔骑马经过我家,正要回他家去,我立刻进屋里将烤好的蛋糕拿出来,想拿去送他,谁知我还没走到他家门口,他又要出门了,而且我明明看到他是一个人经过我家,怎么要再出去时会变成三个人?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包莉娜虽明知自己争不过罗吉雅,但又不甘心放弃,她每天都会留意柏吉尔的行踪,有事没事总会要籍故接近他,冀望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包莉娜的话引起罗吉雅的兴趣,她警觉的问:“那另外两个人你以前有看过吗?”

“没有,而且吉尔好像也不认识他们的样子,那两个人的马骑在他的两边,衣服里好像藏有什么东西。”包莉娜回想着说,“那两个人对吉尔不太友善,他不过才和我说句话,就被他们喝住了,他们不准他和我说话。”

这事愈听愈可疑,罗吉雅又问:“吉尔对你说了什么话?”

“他的话很莫名其妙。”包莉娜不满的说。

“到底是什么话?”罗吉雅急了。

“他说:‘布乔治说你烤的蛋糕很好吃,替我谢谢吉雅。’蛋糕明明是我烤的,他为什么要说谢谢你呢?而且布乔治也没吃过我的蛋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包莉娜既不明白也不满的说。

罗吉雅一听柏吉尔说的话,立刻就懂了,他提到布乔治,就是在暗示自己的处境将会和布乔治一样,那两个在他旁边的人,就像是当初挟持布乔治的杜巴德和秦约克,而谢谢她的目的就是要包莉娜转告她这件事,并想办法去救他。

罗吉雅懒得再理包莉娜,也不想跟一个根本就不会懂的人解释,她急着找杰克,知道这事先不能让罗亦宽知道,不然花在说服他的时间会延误救人的时机。

他们在最短的时间,作好出发救人的准备,临走时要包莉娜转告罗亦宽,他们去救柏吉尔,请他不要担心,他们会非常小心的。

包莉娜也想跟他们一起去,但杰克摇着头,不同意这个提议,他直话直说:“对不起,包小姐,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带你去不但没有帮助,反而会拖累我们,减慢我们的速度,而失去救人的时效。”

看包莉娜满脸不服气的表情,杰克问她,“想一想我们可能遭遇到的事,你能忍受得了,并有能力处理吗?连吉雅小姐我都担心她不能忍受,更何况是你,你好好的待在这里,也许我们判断错误,柏先生很快就回来也说不定。”

包莉娜心里仍不服气,但杰克既然决定不带她一起去,她也只能气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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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吉尔不明白这两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等在他的家门前用枪挟持他?他身上既没很多钱,而远在英国的大哥也不可能会为了他的生命付赎金,更何况隔了一个大海洋那就更不可能了。

或者他们是为了替那些抢匪报仇?可是也不太像,若只是报仇,当场射死他就可以,又何必这么麻烦的带着他呢?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不禁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可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的人,自己既没钱也没有人会为我出钱,所以不用白费力气了。”

那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左边的那一个说:“没有错,除非你不是来自英国的柏吉尔。”

原来他们认得他,柏吉尔暗暗惊讶,那他们捉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试探的问:“你们为什么捉我?”

“闭嘴,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他们不客气的扬着手中的枪,警告的说,“若你再多嘴多舌或想逃,就别怪子弹不长眼睛,出钱的人只说是要活的柏吉尔,可没说是百分之百活的或百分之五十活的柏吉尔。”

柏吉尔不再问了,从他们的话中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暂时没有危险,现在他惟有等机会,或着祈祷包莉娜能将他的话转告罗吉雅,而罗吉雅能猜出他的暗示后,带着杰克来救他。

他们骑过一大片的农牧地,往农牧地尽头的丛林骑去,好几次柏吉尔都假装体力不胜负荷的要求停下来休息。

但那两个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不断催着他快点前进,他们只想早点拿到钱,而柏吉尔骑得慢,也就延误他们拿到钱的时间,他们愈早将人交给对方,就能愈早拿到钱。

后来的路愈来愈崎岖难走,他们不得不将速度放慢,最后他们来到一大片废弃的采金矿场,废弃的矿田上到处散置着一些破败的挖泥、铲泥、洗沙和筛淘的工具,到处堆着矿屑堆,树丛里夹杂着一些克难房屋和破裂迎风飞舞的帐篷。

从满地的荒芜和破败,可以看出这个地方的繁荣、热闹已随着金矿被开采光而消失了。有些人完成了发财梦,引得更多人投入寻梦的行列,在圆梦的同时,也在大自然的脸上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丑陋疮痍。

现在这里除了飞禽走兽外,已很少有人类的足迹踏入,柏吉尔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

一直骑在他左边的人,突然对着空旷的丛林喊着,“喂!你们在哪里?我们已经把人带来了。”

他的声音除了惊起几只飞鸟外,没有引起任何的回应。

右边的那个人突然对空鸣射,惊起更多的飞鸟,等了一下,仍然没有人声的反应,他不满的问他的同伴,“搞什么鬼?明明说好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怎么连半个鬼也没看到?”

左边的那一个耸着肩,做出“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跨下马来,并要柏吉尔也从马上下来,且立刻拿出绳子将他的手脚绑住。

绑好后,他倚着一棵树干,对另一个人说:“在这里休息一下吧,也许我们早到了也不一定,他们迟早会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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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带着罗吉雅一路不停的追踪下去,离开热闹的地区后,杰克凭着留在泥沙地上的马蹄印追踪,偶尔还能看到柏吉尔留下的记号。杰克很高兴曾教过他如何在路上留记号,他运用得很好,让他们不至于失去追踪的线索。

罗吉雅跟着杰克,心里的滋味很复杂,虽然柏吉尔从来没说过他爱她,但是从他对她的很多举动上,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

以前她曾刻意避开和许多年轻绅士交往的机会,并不是他们不好,而是父亲从小教导她的中国固有观念,有很多和西方世界的观念不同,她怕陷得太深后,却因理念不合而分离,到时既伤人也伤己。但柏吉尔似乎和他们不一样,他能包容很多和他的国家不一样的文化和观念,他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敞开心扉接纳他。

她不敢想像,万一失去柏吉尔日子会是如何的悲惨。

他们已走入柏吉尔刚刚走过的路,正往丛林更深处走去,突然,听到一声枪声,罗吉雅脸上发白,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枪声!难道他们已搬了吉尔?罗吉雅脑中一片空白,再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杰克安抚自己和罗吉雅受惊吓的马,安慰她道:“不要担心,也许他们只是要吓走一些野兽。”

他们继续走,等到可以看到那两个绑匪的距离时,他们将马藏在密林中,慢慢接近。罗吉雅隔着树丛的掩护,注意的看着柏吉尔,发现他除了行动不自由以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心里悬着的大石才安心的落了下来。

她和杰克躲在树丛中,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并等待机会将柏吉尔救回来。

突然他们看到从另一边的密林里出现了三个人,走在中间的那一个,是一身伦敦上流社会的绅士打扮。

罗吉雅不解的想,如此打扮的人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他和柏吉尔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实在太怪异了。

而此时柏吉尔也看到那个绅士打扮的人,他脱口叫出,“康尼叔叔。”他惊讶得想要站起来,但随即跌倒,他忘了自己的腿给绑住了。

柏康尼对身边的两个人使个脸色,两个人立即掏出身上预藏的手枪,毫不留情的射向捉柏吉尔来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正想站起来,什么话都还没问出口,就立即遭到射杀,他们两个疑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种下场。

柏康尼一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样子,像个牧师般同情的对那两个尸体说:“我本来也不想如此对待你们,要怪你们只能怪吉尔,他让你们知道了我是谁,害我不得不杀你们灭口,以免增加日后的麻烦,我想,天堂路上你们两个人结伴同行,也不会太无聊!祝你们一路顺风直达天堂,阿门。”

罗吉雅躲在树丛里看得胆战心惊,吓得全身发抖,她从没看过如此冷血又如此虚伪的人。

柏康尼转头问坐在地上的柏吉尔,“亲爱的侄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柏吉尔太震惊了,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照着他的话讽刺的回答,“亲爱的叔叔,我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样好。”

柏康尼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他指挥着跟他来的两个人,“戴纳、达伦,你们两个将他抬到木屋里去,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趁他活着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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