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宛（3）

这表情太熟悉，我瑟缩一下，猛然记起她是冒辟疆的正妻－－大夫人苏云芳。

记得刚被柳如是姐姐送到冒家、成为冒辟疆小妾的那个早上，我依礼去拜见她。

她端坐高椅，俯视着我，半晌，才没一丝表情地递过一根金钗，倨傲地说：“这个权当给妹妹的见面礼。妹妹应该知道，冒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宦大家，平日里居家，要恪守本分，规规矩矩，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

我小声答应着，伸手去接金钗。冷不防她攥住金钗，朝我手心狠扎下来，我来不及躲闪，被扎得鲜血长流。

她娇笑一声，明知故问：“哎呀，妹妹长得太漂亮了，别说男人，连我都不知不觉看直了眼。没碰到妹妹吧？”

“没有。”我忍住痛，低声说：“姐姐，小宛知道了。”

从这以后，我无数次地被她手中握着的各种各样尖锐物件：簪、钗、剪刀、绣花针（虽然她从不做女工）、牙签等，“无意”中碰到扎伤。

血的教训使我产生了极迅捷的条件反射，每次她的手一挨锐器，我立刻低眉顺眼地表态：“姐姐，小宛知道了。”

擦净簪子上的血迹后，她并不急着把它插回发髻，而是隐含威慑地握在手里。

“姐姐，小宛知道了。”我按压住手背上的出血点，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再次重申。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头，收起簪子。

被我推倒一旁的冒辟疆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苏元芳，然后，嘴巴一张，谄媚赞美的话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涌了出来，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哎呀，元芳贤妻，果然还是你最能干，这么快就治好了宛妹。得妻如此，三生有幸，夫复何求……吧啦吧啦……”

我盯着他飞速开合的嘴唇，混乱如八宝粥的脑海里频频闪出几个我不太明白意思的大字，像大颗粒的花生赤豆般耀眼醒目：你个猪头，能干你妹啊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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