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解约归田（2）
乔慧和徐小七随纪全向凉棚走去，乔慧心中不能不对龚大爷也是赶尸匠的事情感到好奇，心想：“纪大哥为什么不直接找龚大爷赶尸呢？就算两家从前有些不和睦，但人死恨消，平日有矛盾的人这时候也会出力帮忙的，以示自己的心胸宽广呀——只要不是无法化解的仇恨，活着的人都不应该再记恨死人了吧……”
乔慧观察纪全象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便悄声试探道：“纪大哥，刚才听见你和龚大爷好象是为了卖田土的事情谈不拢，你们这儿土地是什么价格嘛？”
纪全本来不便对外人谈论这种事，一来心中气愤，二来因为乔慧是帮自已将亡妻赶回家去的老司，而且乔慧外表又长得不错，因而对她没有防范心理，呼了一口气，说道：“乔姑娘，你评评理嘛，我亡妻的大哥家中有水田半亩，另有三分菜地，加上这石砌的住宅共有五间，按照行情，这些土地和房屋起码要值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吧？”
纪全说起这事就冒火，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愤愤不平说道：“真是气死人！我妻子的大哥——也就是我刚才叫的那位大舅，都四十二岁的年纪了，却简直是个大糊涂虫！居然听信别人的鬼话，打算以一百一十两银子就变卖了！他的脑子真是进水了！要么就是被别人灌了迷魂汤了！”
乔慧心中估计了一下，说道：“一百五十两银子的确算是比较公道的价格了——不过这主要是看你的田和土地是否够好。.如果是一般好的田地，或者是较贫瘠的话，可能就卖不到这种价格吧……”
纪全连连摇头，停下脚步来，伸手指点妻家的半亩水田和三分菜地，又让乔慧看妻家的石头砌的房屋外表。乔慧和徐小七好奇地住足观望了嗅，徐小七道：“象这样好的田地和房屋，一百五十两银子只会少了不会多了的！”
纪全感激地对徐小七竖起大拇指，说：“老弟真有眼光！看来你种庄稼是一把好手！”
徐小七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他很少做农活的，连家务活都很少做。他的衣服多数时候是姐姐徐小六替他洗的。徐小七之所以谈论田地还在行，一来毕竟是农村少年，自然也不是外行；二来行脚近一年了，一路上对田地和房屋见得太多了，也时常听赵平、陈大富、罗胖子、钓鱼杆议论这些事，眼光自然不差。
相比之下，乔慧对土地方面的事情就不如徐小七内行。不过乔慧处事比徐小七聪明多了。知道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对不太懂的事情就少开腔，不会不懂装懂。
三人说了一会话，纪全才带着二人来到凉棚子中。
乔慧伸手揭开晒席，不动声色仔细察看亡者的伤情。纪全见徐小七站在一边，脸色有些不自在。乔慧懂事地对徐小七低声说道：“小七，你先回避一下吧。.”徐小七脸上微红，默默走到凉棚外面去了。
乔慧揭开死者的衣服察看了一下身体，纪全有些紧张地站在一边，不时拿眼看向棚子外面，生怕有人撞进来，看见了妻子的身体……
乔慧察看完尸体后，又用晒席将死者罩住了。低声说道：“纪大哥，我们借一步说话吧。”纪全心神不宁地跟随她和徐小七一道走到旁边的竹林中。
乔慧先礼貌性地向丧家表达了婉惜之情，然后才说到正题：“纪大哥，我们这一行自有行规，凡是赶女喜神回家，我们收的行脚钱都会加一倍的……”
纪全愣头愣脑道：“你也是女行脚师傅，为什么对女喜神收钱就会不一样呢？这规矩简直没有道理嘛！”
乔慧耐心解释道：“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并不是我们凭空捏造出来的，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还望纪大哥多多包涵。”
纪全脸色不悦，质问：“如果是男喜神的话，这一趟你们要收多少钱呢？”
乔慧道：“如果是男喜神的话，这一趟按路程我们要收三百文的。”
纪全有些急了：“这么说你们要收六百文钱么？太多了吧！”
乔慧抿唇一笑，温和地说：“在客店中我们另外还住着两位行脚师傅，所以并不是我和他两个人就能定下来的。”
徐小七也忙帮着说话：“对，这一趟出来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纪全稳了稳神，讨价还价，只想出比男喜神的价格多出一百文钱，但乔慧却寸步不让。徐小七见二人争执不下，暗忖：“反正是顺便的事情，乔慧怎么就不肯让一点价？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事情弄黄了……”
纪全争了半天，见乔慧不肯让步，气呼呼道：“既然你们的价格这么贵，我还是另请高明吧……”
乔慧微笑道：“纪大哥，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你好好想一想吧。”
纪全呼了一口气，转向徐小七说道：“不瞒二位，你们刚才也听说了，那个龚大爷也是行脚的老司，他行脚的时间可比你们长久多了——他行了十五年脚，足迹曾经到过云南和贵州。龚大爷也对我讲了，他虽然现在没有行脚了，但看在乡邻的份上，还是愿意帮一回忙的……”
徐小七听了这话，拿眼看向乔慧。
纪全也瞥了乔慧一眼，续道：“我一来看龚大爷上了年纪，不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二来我是见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好让你们白跑一趟，所以才和你们先谈的，但你们这价格让人实在没法接受嘛……”
乔慧淡然一笑，心说：“你要是肯让龚大爷赶这一趟，又何必传出话来找寻行脚师傅呢？还不是因为你心里不愿意让龚大爷赶这一趟，而且你们还在为田地的事情扯皮呢……”
乔慧故意对徐小七说道：“这种事不能勉强的，既然谈不拢，我们还是回去先问过二位师兄的意见再说吧……”
徐小七心说：“明明店中只有一位二师兄——况且以二师兄的性格，一定和我是一个想法：这种半道上寻找喜神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反正是顺便的事，又何必为了一点钱而往返两趟呢？”
他虽然这么想，却不好违拗乔慧的意思，心中明白乔慧是故意让纪全着急吧。
纪全见徐小七听话地转过身去，看样子这小两口是真打算回去讨问二位师兄的意见了。纪全心中不免焦躁，生怕二人一去不返回了。只得脸色稍缓，皱眉说道：“既然这是你们的行规，那我就依了乔姑娘的意思吧！”
顿了一顿，又道：“真就不能少收一百文钱么——各人让一步，就五百文钱吧？我求求你了！乔老司，你就行行好吧！”
徐小七见纪全态度大变了，心中一乐。
乔慧叹了一口气，假装为难地说道：“纪大哥，这事真没有办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可不能随随便便作主让价——你想想：如果大家做事都不守祖宗的规矩，以后师兄弟和我们就很难信任对方的，是不是？所以还请纪大哥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吧，实在没有办法……”
纪全道：“你们是担心师兄弟们怀疑你们夫妻吃独食吧，我懂的，我可以给你们证明这事嘛！”
乔慧道：“纪大哥，看你说的这事不是越抹越黑么，就算师兄们相信我们，但我刚才已经反复说过了，这是祖师爷订立的规矩，谁也不能想当然变更的。”
纪全叹了一口气，苦着脸道：“你们做生意就这么不会变通么？真是的Ｃ吧，不过一百文钱的事，我吃个亏算了，就依你们——六百文就六百文吧！”
徐小七心中窃喜，按往常的经验，赶这一趟路的价钱，如果是男喜神的话，顶多不过二百文钱；赶女喜神就算价钱要翻一倍，也只须四百文钱就够了吧。真没想到乔慧这么伶牙俐齿的，居然又多收了二百文钱——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徐小七赶尸时间比乔慧长一些，虽然也明白这种生意本来就是在趁火打劫，但良心仍然感到有些不安。
他不知道乔慧之所以敢于一反常规坐地起价，其实是看了情况才临时决定的——纪全的老婆虽然是摔死的，但面部只是挂破了一点皮。死亡的主要原因是手脚关节摔断了，同时胸口也受到重创；然而妇人的长相和身段都还不错，想来纪全很紧张妻子的遗体，而且又对龚大爷的人品多少有些了解，因而才会担心龚大爷（另外可能还有他的徒弟）会趁机污尸吧……
乔慧这种念头并非是凭空产生的，刚才她在检查死者遗体时，已经察觉到纪全紧张兮兮的神色。乔慧暗揣他可能是有意借着和龚大爷闹田地纠纷，并以此为由不肯让龚大爷赶这一趟尸，所以才放出话来，让人另外找赶尸匠吧……
乔慧通过这些细微的观察，因而判断自已即使乱涨价，纪全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须知赶尸匠并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长相不难看的女喜神，丧家自然对赶尸匠很是放心不下……纪全可能不知道要将女喜神女扮男装吧？不过这样做也没有用的，因为龚大爷就是这一带的赶尸匠，他虽然洗手多年不干了，但一定有这方面的人脉；
如果由龚大爷或是他找来的赶尸匠来赶尸的话，纪全就是将妻子化妆了，赶尸匠照样知道这喜神是年轻妇人，而且相貌还不错的，所以纪全几乎找不到能够让他放心的赶尸匠；
乔慧猜测纪全很可能提出过让他陪同亡妻一路回去，但龚大爷自然会说明这种事情是绝不允许丧家同行的。这种回答只会让纪全更加放心不下……纪全见自已是个年轻女子，徐小七又说和自已是夫妻，纪全心中的顾虑自然消除了大半，他表面上在讨价还价，其实他内心必然会选择由自已来赶这一趟尸的……
纪全苦笑道：“乔姑娘真是铁石心肠的人哟，一点也不体谅我们家属的悲痛心情啊！”
乔慧勉强一笑，道：“纪大哥，你也不要以为小女子就是这么无情无义之人，这是行规，我也是没有办法嘛。”
纪全搓着双手，道：“其实龚大爷的价格就没有你们贵的，我只是因为和他有钱财上的纠纷，又考虑到他多年洗手不干了，再说他年纪大了，这段山路又崎岖难行，生怕他有什么闪失……所以我才不想麻烦龚大爷的……”
乔慧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表面上装作很精明的样子，其实城府又能深到哪儿去？涨价的事情她也有些做贼心虚，见纪全表面与她争执，却并没有红了脸，也没有一点污言秽语，看得出他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人。乔慧心中微感歉仄，一时心热，走近纪全悄声说道：“纪大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纪全一愣，与乔慧四目相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目光，纳闷道：“乔姑娘有话但说不妨……”
乔慧左手掩嘴，压低声音说道：“大路不平脚来踩，我看纪大哥也是好人，所以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上了龚大爷的当！你大舅子那田地很可能是被人作了邪法的……”
纪全和徐小七听了这话，俱各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