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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洗心革面(4)

庄犁出身于湖口县一个乡绅家庭,本来日子过得很幸福。.不料在正德五年,江西多地爆发了农民起义,官军在剿灭农民起义军之时,也趁机干起烧杀抢掠的勾当,事后就诬蔑说是义军所为。庄犁的母亲被败退到这一带的官军污辱,羞愧投井而死。父亲因家中多年辛辛苦苦积蓄的钱粮被洗劫一空,含恨离世。

十六岁的庄犁为了给父母报仇雪恨,便只身离开了家乡,徒步走到九江,想要去参加当地的义军,但却没有能找到这些义军,只得流落街头行乞。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意外碰到了路过九江的水月观道士张牛鼻。

张牛鼻对庄犁的感情很复杂!原来庄犁的母亲桑小菊从前和张牛鼻有过指腹为婚之约。庄犁的外婆在庄犁的外公去世之后,带着女儿桑小菊到庄家做女仆,主人看上了这个丫头。庄犁的外婆为了高攀上庄家,遂悔了这门亲事,让主人将女儿收为了房中人,在女主人染疾去世后,庄犁的母亲桑氏也扶正做了少奶奶。

张牛鼻原是一个弹棉花的匠人,因父母长年卧病床榻,家中光景一贫如洗。张牛鼻遭受了父母双亡及桑氏悔婚的打击,在世人异样的目光下,忍辱度日。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钱,不料因为生了一种怪病,鼻子左侧上生出一个小肉瘤,实在有碍观瞻,所以过了而立之年,也没有成家。

张牛鼻好几回与庄犁的母亲桑氏在大街上邂逅相遇,看着桑氏牵着庄犁的手在大街上买东西,张牛鼻心中隐隐作痛!

有一回,张牛鼻正在替一户人弹棉絮,庄犁不知母亲和张牛鼻的特殊关系,跑过去看他弹棉花。桑氏没看见张牛鼻,走过来牵儿子的手回家,庄犁倔强不肯离去。女主人正好认识桑氏,便和她交谈起来。桑氏尴尬地和女主人说了一席话,才带着儿子走了。

后来有几回,庄犁和玩伴又站在大街上看张牛鼻弹棉花。张牛鼻在和庄犁的交谈中,了解到了一些桑氏的生活情况。

张牛鼻看着昔年一同长大的邻居玩伴们,一个个都儿女长大成人了,对俗世深感灰心失意,愤而出家修道了。

张牛鼻见到故人之子在九江沦落成为乞丐,人死恨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念及孩提时和庄犁的母亲桑小菊青梅竹马的旧情,遂将庄犁收为徒弟。

这些年他默默观察这个昔日的少爷在观中学会做各种体力杂活,心中感触良多。庄犁越长越像他的母亲,张牛鼻心中情难自禁,时常偷偷怀念他的母亲桑小菊……

庄犁正值青春年华,实在不甘心在水月观中过一辈子清静无味的日子,也偷偷爱慕过几个来观中烧香的村姑。.他甚至鼓起勇气向其中一位长相平常的村姑求过爱,却被对方拒绝了。庄犁自知一无所有,从此收了这种痴心妄想。

这次到龙虎山考取法箓,不意与几位貌美如仙的道姑结伴同行,青年如古井一般的心池又泛起了微澜。他在见识了梅钟葵、杜娟和靳雪鹄、小诸葛高深莫测的法术和功夫之后,心中好生羡慕!

水月观中仅有十余册道书,并无一本关于道术的秘笈。庄犁得到了这本《易筋经》,心中忽发奇想,盼望自已修习这本导引秘笈之后,能成为一位道行高深的术士!他今后就可以借口探讨道术,趁机和梅钟葵亲近,如果因此能结成良缘,实在是望外之喜!

假如梅钟葵心中还不能放下她从前的男人梁丰,他也可以凭着高深的道术去行走江湖的——他首先要去的当然是湖南辰州鸿雁观(在去马家庄的路上,庄犁和向弘已经从徐小六口中得知诸葛小倩师徒的真实情况了),再见到隋燕时,那时他已经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小道士了,如能一亲隋燕的芳泽,真是不枉来这人世间一回……

庄犁目光灼灼看着《易筋经》,他觉得这书名仿佛有某种神秘的魔力,能让人改头换面,成为一个有大神通的世外高人!他郑重地将这宝书收藏在怀中,一边快步去追赶隋燕她们,一边不时伸手摸一下怀中的书册,生怕不慎丢失了。

转过山弯,见到众人正站在道旁等候自已。庄犁和隋燕目光相遇,庄犁心中一阵骚乱……

他脑海中闪过《易筋经》中那个光着身子的女子,下意识将隋燕想像成了那个女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感到有些难为情,垂下眼眸,一边故作泰然行走,一边在心中偷偷祈祷:“三茅真君,三茅真君,希望你在天之灵能保佑我,让我得到你的大神通……让我有朝一日能得到隋燕的身子……”

以庄犁的见识,自然不会想到这《易筋经》的作者不可能是三茅真君!

——别说茅氏三兄弟并不知道自已会被后人尊为“三茅真君”,就是他们知道,也不可能用这种尊称作为着作的作者名使用的。

这本《易筋经》的作者既然没有署上自已的真实姓名,自然是某位修道之人托名杜撰的。当然,并不能因此就怀疑这书是一部伪道书。因为古人托名前代高贤着书立说的事并不少见。

宋代以后,随着三教合一思潮的影响扩大,特别是全真教创教祖师爷王重阳关于三教合一的见解和主张,道教导引术也与佛教有了联系。一些功法被传给了僧人,有的道教导引功法还被托始于历史上着名的佛教徒——例如《易筋经》就被世人误传为菩提达摩祖师所着,其实“易筋”是道教的修仙术的环节名,就其功法名及修炼方法看,无疑源于道教。

向弘见到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庄犁,嘻皮笑脸玩笑一句:“五师兄,你怎么耽搁这么久哟,我们还以为你也对黄龙汤感兴趣了呢。”

梅钟葵扑哧失笑,隋燕也忙掩嘴窃笑,杜娟吃吃地笑个不停,徐小六也不禁莞尔,靳雪鹄红了脸抿笑,神色略有些不自然。

庄犁脸上一红,一巴掌拍在七师弟脑门上,笑骂道:“你这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的!”

向弘摸着脑袋,说道:“这有什么嘛,黄龙汤能救人一命呢!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们还学到了一招呢。”

庄犁道:“那你今后多多运用这学来的本事救你自已的小命吧。”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向弘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说来也是奇怪,裘师兄不是也在柜子岩下中了邪么,为什么他没有服用这黄龙汤来安魂呢?”

徐小六顿时脸上羞红,忙别过脸去。杜娟瞥了她一眼,打趣道:“等你向弘中了邪,我们会使用这方法的,你就放心好了。”大家都乐了。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江边,各自回到原来的船上,客船重新启航。靳雪鹄先走进船舱中去看望马千里,才知道马千里已经走了。靳雪鹄蹙眉叹了一口气,心中不无担心马千里。

诸葛小倩站在船舷边悄悄问起招魂的情况,杜娟咭咭咯咯讲起了事情经过。诸葛小倩听了又好笑又好气,瞪了靳雪鹄一眼,责备道:“真是胡闹!我就知道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

靳雪鹄脸上微红,不服气道:“人家马千里小小年纪独自去寻找被卖到异地的小妹,我觉得自已这么做并没有错的!马少爷受到这种小小惩罚,还算是便宜他了!”

诸葛小倩睕了她一眼,斥道:“强词夺理!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怎么能这么报复别人呢?”

靳雪鹄还欲狡辩说这是《千金方》中记载的偏方,见师父微嗔的样子,低眸不说了。

杜娟忙含笑替靳雪鹄解围说:“诸葛道长,这事我也有一份的,我们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当时马少爷不是还没有清醒过来么……”

虽然邵元节是诸葛小倩的记名弟子,但诸葛小倩却一直将杜娟视作平辈的朋友对待的,因而不便责备她,叹了一口气,脸色略缓,压低声音对二人耐心解释说:“你们有所不知,晋代的张华在《博物志》上提到医治被交州人的毒箭所伤时,说‘饮妇人月水及粪汁,时有差者。’这话其实已经表明用此法并不是完全行之有效的,所以才会说‘时有差者。’然而到了后世的医书中,就成了‘顿服即愈’了,这话未免太夸大其辞了!”

杜娟和靳雪鹄听了诸葛小倩委婉的批评,面面相觑,俱各脸上一红。

诸葛小倩又道:“道士葛洪曾经说过以这种方法治疗食物中毒很灵验,我认为还是可信的,因为用这种方法就可以将肚中有毒的食物全部呕吐出来,自然也就起到了解毒的作用。”

顿了一下,续道:“不过这种方法还是要慎用才好,你们想一想:人中黄难道就干净么?就没有别的毒么?”

杜娟想了一下,红了脸说道:“但我们今天亲眼目睹马少爷因为服了黄龙汤,就退了热了啊,说明这偏方也很管用吧……”

诸葛小倩略一思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葛洪和孙思邈都认为用此法可以缓解病人身上的热毒,也许有一定道理吧。我们究竟不是大夫,也说不清楚的。不过马少爷既有大夫开的退热解毒的药物,又呕吐了几次,可能歪打正着,退了热毒了吧。”

杜娟玩笑一句:“我看这马少爷前后说话做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愿这黄龙汤能让他长个记性,从此以后洗心革面做人吧!”

诸葛小倩摇头苦笑。杜娟虽然还不清楚马少爷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但从靳雪鹄的反常言行看来,也隐隐猜到马少爷可能是欺侮了马千里的幼妹,所以不便明问。

二人议论一番,杜娟便有意将话题转移开了。靳雪鹄在一边默然不语。

三人站在船头观望江上景物,只见西方天空有大片烂棉絮一般的乌云,河风吹人面颊,三人的衣袂都猎猎作响。

杜娟眯起眼睛,抬手说道:“你们看!西方有乌云集结,而东南方却是一片黄云。”

诸葛小倩和靳雪鹄仰视天空,俯察流水,诸葛小倩说道:“西方乌云如一群黑猪在渡河,东南方有龙腾马奔似的大片黄云出现,看来今明两天这一带会有雷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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