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里打烊，客人都走了，奥菲勒照例把流理台的杯子全洗干净后，终于忍不住上楼去敲方永珩的房门。
因为先前看她失落的样子，他的心情不禁紧闷着，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扩大。
门一打开，她看着灯光下的奥菲勒，简单的白棉T、休闲裤，就将他衬得那么英挺出色！
而这样的他只要出现在她眼前，就教她开始心律不整，这真是怪异啊！
「干么？」方永珩力持镇定，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怕自己的妒意会在眼底流泄。
「你今天下午为什么要生气？」他双眼微眯，静静的看着她。
「我高兴，不行吗？」
「是因为女人高兴生气就生气，还是因为……在乎我才生气？」这是他思考了整个下午和整个晚上的问题。
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她的心思了吗？不，还是因为他又「偷窥」她的想法？此刻他的眼神令她心跳加快、双颊发热。
她逞强的说：「我才不是在乎你咧，你这个权天使又笨又傻，在这里只会被人欺负，我身为主人，当然有义务保护我的所有物。」
奥菲勒渐渐失去耐性，脸色一沉，问得更直接了，「你会在乎我、想我吗？」
啊，这是什么问题？而且好暧昧啊！
还是他真的「偷窥」了她的心思，想要她承认什么吗？方永珩怔住。
「你说你会想我吗？」因为他会想她，而且整个脑袋都在想着她。
半晌，她嘴里使坏地说：「你不消失，我怎么会想你？」
他眼色骤冷。
接着，一道白光闪过，奥菲勒就这样在她的眼前消失。
不！她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他却真的消失了！
怎么可以这样？
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才在情急之下叫他消失的，她怎么会这么愚蠢啊！
矛盾反复交战着，方永珩的眼泪开始凝聚，她用尽力气想忍住，但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就在奥菲勒消失之后的另一个空间里，他遇上了代表仁慈与主权的「主天使」德靡尼安。
「你糟了你！」德靡尼安看着奥菲勒，直摇头道。
他只觉得气馁，「是呀，再也没有比我更糟的了，那女人竟然不肯许愿，还硬说我是她的仆役，真是气人！」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难道还有比这个更糟的？」他倏地警觉道：「莫非是宁芯儿出了事？她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德靡尼安趋前又说：「我说的是你的人性越来越强了，你得小心一点。」
闻言，奥菲勒紧抿的双唇因这句话而倒抽一口气，心里开始思索着德靡尼安的话。
面对方永珩的时候，他表面上冷静，其实心底激烈澎湃，当他的指尖碰触她光滑的肌肤时，竟然会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悸动，想将她揽进怀里，那究竟是什么？
德靡尼安警告他说：「天使与人一样，是照神之形象所造的，差别就在于天使的灵性与凡人的人性，而你，你爱上了凡间女子，人性也因此越来越强了。」
奥菲勒的脸霎时一阵青一阵白的，困窘地哑口无言，然后才慌乱否认着，「不是的……我没有！」
德靡尼安的黑眸闪着笑意，直观着她。
奥菲勒更加虚弱地说：「真的……我没有。」
「没有最好，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德靡尼安拍拍他的肩安抚道。
当下，奥菲勒决定了，「我这就去找宁芯儿，找到她之后，再回去完成那个女人的愿望。」
「祝福你。」德靡尼安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对了，凡事小心点，拉斐尔在看着你，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谢谢你。」他点了点头。
＊＊＊＊＊＊＊＊＊＊＊＊
一个星期过去了。
方永珩在生气的骂走了奥菲勒之后，一反常态的心神不宁，整日只想到已经一个星期了，他到底去了哪儿，他还好吗？有地方落脚吗？
唉！不过是弄丢了一个天使，她有需要想这么多、这么难过吗？
问题是她真的好难过喔！
方永珩发现没有他，她不快乐，至少没有以前快乐。
为什么以前连被他气得半死的事情，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快乐的呢？为了这个问题她又沉思了好久。
因此，她好希望他会回来，不自觉地开始倾听门铃是不是有响，而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时，她就会兴匆匆去接，楼梯间一有动静传来，她便赶紧跑去看，时间就在她的等待中不断流逝。
他真的不回来了，真的弃她而去？！
什么烂天使，她又不是真的要他消失，他干么那么听话？
算了吧！以前的日子也没有奥菲勒，她不是也活得很好吗？现在她只是回到以前的日子而已，没有惊奇、没有诧异、没有神话……可也没有快乐。
少了快乐，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只是少了他，她就好沮丧。
铃──
电话响了，看见电话的讯号灯一闪一闪的，方永珩飞快的接起，「喂，奥菲勒！喔……是你。」
「不是我是谁？」罗美媚高八度的嗓音穿透过来，「你说话有气无力的，还好吧？」
「我……唉＼好。」她该怎么说呢？
如果告诉罗美媚，她爱上了一个天使，而那个该死的天使「咻」一下就不见了，害她失魂落魄了一个星期，到时候好友一定又会以为她发神经。
「我现在人在机场，是打电话来跟你辞行的。」另一端的罗美媚喜孜孜的说道。
听她的口气像要远行，方永珩有些诧异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临时决定要出国进修半年。」她刻意压低声音，「我认识了一个造型设计师，他好帅好棵有型喔！他要到义大利进修，我就跟着去喽！永珩，我想我爱上他了，这次是真的。」
她就是这样，每一次谈恋爱都说「这次是真的」，没多久恋情又无疾而终，厉害的是她仍然有谈不完的恋爱，方永珩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想也是，不然你干么千里迢迢跟他去。」她有时候还挺羡慕好友的冲劲，对爱情总是勇往直前。
「喂，我们要入关了，等我回来再说喽，拜！」罗美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快乐的飞扬。
「拜！」而她挂了电话，继续着她的不快乐。
闷闷地回到厨房里烘蛋糕，心不在焉的把咖啡粉当糖来用，还把整个面团都毁了，气得她把调理盘住地上一扔，但原本应该「锵」的一响，却意外的不但没有响起，那调理盘甚至还浮在半空中没掉下来。
她不禁愣住，然后朝空气猛叫，「奥菲勒！」
浮在半空中的调理盘，自动「飞」到调理台上，稳稳的摆好。
「奥菲勒，你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现身！」方永珩几乎是狂吼的，不知情的人看了，铁定会以为她神经病发作。
就像立体虚拟影像一般，那个消失一个星期的奥菲勒出现了，就站在她面前，不同的是，他是个活生生的实体。
突然见他出现，心中一阵扛喜，令她高兴得双眸泛着泪光，却又死要面子的冷睨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动静，方永珩又开始怀疑这是幻觉，便用力揉着双眼。
这时，奥菲勒倒是先开口问：「你是不是生病了？每天失魂落魄的，客人要拿铁，你却给他浓缩咖啡，又莫名其妙的去开门关门……」
那低沉的嗓音说的正是她这一个星期来的行为，那表示他始终隐身在屋里观察她喽？
方永珩一激动，情绪激烈翻腾，竟倏地晕眩，膝盖一软倒下，额头撞到一旁的桌角，砰的好大一声。
她痛得惊呼，捂住额头正要站起身来，一双长臂已先一步将她抱起，随即将她揽进温暖的怀里。
小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粉嫩小脸轻轻靠在他胸膛上，默默地听着他的心跳，这感觉是那么的温暖舒服，真的是他没错。
她刚开口想说话，奥菲勒便制止道：「别动。」
他仔细检查她撞到的地方，一边轻轻揉着，一边迭声询问：「痛不痛啊？为什么这样不小心？」
她会不小心都是他害的，而且什么时候她的不小心也归他管啦？不过，却让她觉得很受用。
方永珩大口大口的吸气，终于又吼出声来，「这些天你都滚到哪儿去了？」
确定她没受伤后，奥菲勒才松开她回道：「我去找宁芯儿，可是我每天都有回来看你几次。」
她气恼地瞪着他，「既然你每天都回来这里，为什么偷偷摸摸的不现身，很好玩吗？」
他仍然沉默，但眼神却直直地瞅着她。
「我问你这样很好玩吗？你说话啊！」方永珩气得朝胸口捶着。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无限温柔地说：「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才偷偷回来看你。」
他的话让她更生气了，「你少哄我，说不见就不见，还会回来看我，鬼才会相信！」她起身准备掉头走开。
「那是因为你要我消失。」奥菲勒走到她身边，摆起无辜的脸，指控她的罪状。
「我叫你去……」死！她硬生生地捂住嘴，吞下那个字，就怕他笨到真的会死给她看。
她难过又委屈的抬起头，用泪眼瞪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看得心都融化了。
「我受够了！」突然，他低吼了一声。
「啊？！」方永珩吓了一跳，以为他在不满什么，不由得后退一步。
不料，奥菲勒顺势将她推到墙面上，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嗓音低哑却带着温柔，「是你先惹我的，别怪我。」
他的手劲强烈，从他身上传来的体热与气息，在在都令她意乱情迷、心跳加速。
咦，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唇瓣突然感到一股温暖，就在方永珩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奥菲勒已牢牢封住那迷惑的小嘴。
当她一回过神，红着脸想要推开他时，他却强势地将她牢牢困住，「别想逃，我不想再逃避，所以也不让你逃了。」
在这一个星期里，奥菲勒终于找到了宁芯儿，更目睹她爱上一个男人的勇气与决心，因而他承认那次面对方永珩时，他的心跳会莫名加快，心绪会浮躁不安，是因为自己的心早已沦陷，爱情发生了！
而且，原来不是只有他动心，他发现她也如他一样的深陷情网。
他吻着她柔嫩的唇瓣，那触感太美妙了，似乎叫他一碰就上瘾，恨不得紧紧将她拥抱、深深亲吻她，直到彼此都喘不过气。
深深一吻之后，奥菲勒瘖痖着嗓音说：「我爱你，永珩。」
方永珩激动的捂住嘴，而后才慢慢意会过来，就像是等待了千万年，只为了这一分一秒听到的话。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彷佛这是命中注定似的，不管怎么兜兜转转，她等的就是他，这也说明了过去一星期来她的彷徨与不安，全是因为奥菲勒的关系啊！
否则为什么当他的眸光停留在她身上时，她会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看不到他的时候又莫名的怅然若失？
「你愿意让我爱你吗？」他几乎是颤声的问道。
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也许会招来一场狂风暴雨、也许会陷入无底深渊，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心已动、情已生，既使这会让他变成堕落天使，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方永珩却没有马上回应。
不说话是怎样？是不喜欢？还是不愿意？
他在心中叹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教他不知如何应付。
奥菲勒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对他而言就像是等了一万个光年那么久。
终于，她开口问了，「你要当我的男朋友？」
「是……不，我要当你的丈夫。」一般人都是先交往才会论及婚嫁，对奥菲勒而言却不一样，他直接跳过，决定了就是要永远在一起。
「你真的喜欢我？！」她仍然觉得惊诧不已。
「嗯。」他望着心爱的美丽女子，脸颊竟然发烫，耳根都红了。
「你喜欢我什么？」她又再问。
「喜欢就是喜欢，干么问那么多？」他还是弄不懂女人的心思，女人会像书中所说的，故意愚弄或刁难她喜欢的男人吗？
「这种事是不可以开玩笑的。」所以她一定要追究到底。
他收拢臂弯，把她抱得更牢，「因为你对我好，而且你也很喜欢我。」
「呵！」她指着他的额头，戳了两下，「你怎么又偷窥我？」
这么说她是承认喜欢他喽！奥菲勒笑得可开心了。
「没有，我是感觉到你喜欢我。」他举起右手，迫不及待地保证着，「永珩，我一定会努力让你幸福的，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我想……」她故意顿了一下，「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爱上你了，现在则是越来越爱。」
「那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喔！」他要亲自确认才放心。
「好啦！」她脸红了，感受到强健的双臂正牢牢地拥住她，就像护住最宝贝的东西一样。
两人最后还是敌不过爱情魔力，沉浸于爱情的喜悦中。
＊＊＊＊＊＊＊＊＊＊＊＊
这是一幢十八楼高的大楼，外表看起来时尚高雅，与一般豪宅没两样。
「欢迎来到新家。」奥菲勒为方永珩开了门，倏地弯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哇！」她吓了一跳，赶紧环抱住他的颈子。
「你们不都说这样抱新娘进门才吉利。」他抱着她走进屋里。
方永珩笑道：「我们还没结婚呢！所以我还不是你的新娘。」
奥菲勒立刻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她笑咪咪地问。
「原来结婚之前要先求你，怎么个求法？」看来，他得先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她只顾着抱紧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因为房子的内部装潢看起来就很有家庭的温馨感觉，让她迫不及待地先以目光巡视一遍。
楼下有客厅、餐厅、厨房、运动室，楼中楼是他们的主卧房、及一间超大的书房，最吸引人的是一旁放着巨型地球仪，墙上挂着卫星拍摄的世界大地图。
方永珩喜欢极了，「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楼下两层楼是办公室，你的企业王国，你一直梦想的连锁咖啡企业。」奥菲勒放下她，期盼的问：「喜欢吗？」
何止喜欢，她的眼睛都发亮了，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奥菲勒为她做的。
奥菲勒是位天使，也是个商业奇才，因为他在短短六个月内，竟然迅速地打造了一个咖啡王国──全球九十八家的「天使」咖啡连锁店，成为一个新兴集团的总裁。
天！真不懂奥菲勒是怎么办到的？
刚来到人界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渐渐下他学会了许多，也改变了，变得更刚强、更稳重，他也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
不但熟悉地掌握了咖啡的市场脉动，甚至看不出来是个新手，天天与业务分类、市场区隔、产品规划、营业报表等等为伍。
而她光是盯着那些资料就头痛，更别提要去搞懂什么损益表、资产负债表，还有每天瞬息万变的汇率变动……天啊，她宁可躲在厨房里研发新口味蛋糕。
夜里，方永珩照例把新研发的粉红色蛋糕，端到奥菲勒的面前，「你还在工作啊？来试试这个，新口味喔！」
「这叫什么？」他吃了一口，继续批示从公司电脑里传来的公文。
「叫爱情，味道好不好？」她问。
他的视线离开电脑，又吃了一口，很专心的品尝着，「嗯，蛋糕口感软绵细腻，还有单莓酒的香甜，这个产品一定可以大卖。」
「不，这个蛋糕我不卖，只做给你吃的。」她甜蜜蜜地说。
奥菲勒笑了，「纪念我们的爱情。」
她亲吻他的眉心，「你最近除了工作，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你应该要找个时间调剂一下身心。」
「我正在计划第一百家咖啡连锁店。」他的手没停过，又在网路上决定了好几件案子和交易，才放心地把电脑关掉，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迭文件递给方永珩。
「这是什么？」
「公司的资产和股权，一开始就是以你的名字登记，所以这个集团是你的，我只是当个总裁帮你管理而已。」他说。
「这段时间你就为这迭东西不眠不休？」她不禁有些生气了，虽然说天使拥有永生的特质，但永生并不代表永远健康，万一赔了健康就糟了。
「事实证明我很成功。」在他微笑的眼睛里，彷佛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看他笑得那么幸福，她也跟着笑得好幸福，因为这世上再没有谁会像奥菲勒那样宠她了，不过，她很有自知之明，「其实，我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你把整个集团交给我，我只会搞砸的。」
「这个你大可放心，公司已经很有规模跟制度了，即使没有了我，还有各级干部按章行事负责运作，公司一样可以照常营运。」他早就为她安排妥当了。
闻言，她笑得更幸福了。
倏地，方永珩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老实告诉我，做生意是要本钱的，你是不是跟地下钱庄借了很多钱，以致负债累累，才这么拚命工作？！」
对耶，他的事业实在是扩展得太快，快到让她都没来不及仔细思考，现在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连串可疑问题。
「我是跟别人借了五百万元投资第一家咖啡店没错，但三个月之后，就连本带利还清了。」奥菲勒回道。
「真的？你跟谁借钱？你又没什么朋友……」她不禁怀疑谁会借那么多钱给他，五百万元又不是小数日。
「就是跟宁芯儿借的。」
「你的妹妹……宁芯儿很有钱？」
「是她的男朋友很有钱。」他简单回答结束这个话题，「永珩，我说过要让你幸福的，所以才拚命扩展事业，现在公司资产和股份所有权都是你的了。」
「你……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她把文件重重地扔在桌上，竟然生起气来了。
奥菲勒目光一凛，「你不喜欢这些？」
奇怪了，他曾在路上「偷窥」那些芸芸众生中的女人，大半都希望拥有财富，难道他搞错了不成。
自从他认识方永珩以来，他就待她如珍宝，处处照顾她的需要，自动自发守护她，令她活得开心彷佛才是他的任务，可是，这次她却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