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翰之谜（27）
他依稀记得他下凡历届时许下的毒咒。
这一世，再不会爱青石。
青石，便是这一世的连青。除非，她愿毁掉万年修行，否则，她连站都无法站在他身边。
无法忘怀那一袭鲜艳的她跪在佛堂前，一遍遍的叩首。无法忘记山间她一点点的磕长头匍匐，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执着到让人心痛的女子。
若非爱惨了他，她也不会抛却自身的光芒，甘愿沉沦在佛家，转动所有经筒，只为触摸他曾经触摸的指尖。
其实爱与恨，错与对，谁都无法说清。
青石无错，她只是错在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他也没错，他不过错动了情，但只是这一点，足够她灰飞烟灭。
他有大爱，却无情，如何容得了这一分私心装下她？所以，只能不见，只能下凡，只能忘记。
可情若动了，怎还是那般好忘记？
叹息一声，楼莲向着远方走去。
该来的总归要来，就如连青练就九霄一般，一切都会有结局，到她练到第九层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纵然他再爱，纵然她逆天而行。。。
花池畔，她依偎在他怀里，看着湖畔里开着的莲花。
对于未来的滔天巨浪，一无所知。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楚惊天揽着她，笑的欲迷人眼。
“嗯？”她抬头，疑惑的看他。
“我要重新娶你。”他宠溺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狡黠一笑“你如今是大翰锦王爷，想来也只有后位才衬得上你。”
“你知道我不媳那些东西。”她眼中一黯，倚回了他肩膀。
“我知道你不媳，可是要给你的，我一定不会委屈你。青儿，我答应你，不论后宫有多少人，我都不会碰她们，皇权大定，我会散掉后宫。”
“你现在不是皇权大定么？”南楚的情势她还真不知道。他不是已经夺得皇权了么？宰相不是都在他囊中么？
“有些人，有些权还不在我手里。我刚登基，有些人还不能处置，要连根拔起，还要些时间。这些时间，就得委屈你了。”他想了想，用手将她的发分成三股，编成了一股辫子垂在胸前。
“连简呢？”
“她开始进宫时就跟我定了一个协定，她想做的只不过是搬倒当年弹劾连琛的人，她本意也不是我。”
“倒是难得了她，家庭败落，也只有她肯站出来不惜自己清誉报复别人。”连青对于连简，记忆已经很遥远，那是个被家里宠坏的人，但到底不是罪大恶极。
自己如今也非她妹，自是不想再管她的事。
只是。。。萧央。。。
“我知道你担心萧央，我甚少见她，之前也只是因为她救我，我才对她好一些。”楚惊天记得她对萧央的敌意，此时想来，又是问道“只是你那脸，真的是她毁的么？”
“你把这个吃了。”手心在心口摸出藏了许久的瓷瓶，她终于倒出了那一粒鲜红的药丸。
“这是什么？”
“解药。”她淡淡开口，将药喂给他。
他没有再问，将药丸吞下。
心口一热，一股子难以压制的情感呼啸而出，浑身在痛，记忆更痛。他抚着心口皱着眉，本是俊美的面上凝结着一滴滴的汗珠。
往昔的记忆一下子涌出，那些被淡去的记忆全部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他拧着眉，没有出声，只是揽着她的手略略紧了。
“青儿，抱歉。”半晌，他将她又是揽入怀里，更紧的。
连青知道他或许已经没事了，刚想说话，楚惊天却猛地喷出一口血。
血中带着丝蠕动的东西，在血中不停的来回翻动，连青眸子一眯，手中的血魂霎那抽出，一下子落在了那蠕动的身躯上。
虫子身子裂开一束光，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蔫蔫死去成了一个躯壳。
南楚境内的某个宫中，萧央心口一阵痛楚，抬气想要将其压下，却再也压不下，她忽的意识到大约是子蛊死了。
眼睛睁得巨大，萧央跌下椅子，鲜血不停的在嘴里溢出。
她似乎可以感觉到心再被母蛊死死的咬着，一点点的啃食。
纵然她是有法力的人，此时强行也逼不出这蛊么？
她要死在这蛊上？不！怎么可能！
心中一紧，她强撑住所有的力气，一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而后进来的婢女们见到地上的一滩血，吓得在宫中大叫起来“不好了，央娘娘不见了
~”
***
夜，连青终于穿了件锦缎，这大约是她穿过的最繁琐的东西，可是娘亲给一层层的穿，她也安然接受了。平日的发上太过素淡，今日也是叉了楚惊天送的钗子，带了珠玉，。一张清淡的面上只淡淡的扫了峨眉，点了朱唇。
淡粉色的锦袍，上绣百花争奇斗艳，袖边外翻着，绣着许多淡淡的楔。
当她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门外的两人皆是震惊。
宫九歌挑眉，压制住了眼底的惊艳“今日这摸样，倒是真忘了你拿刀是什么样子。”
“嗯，倒真的像是个大家小姐了。”楼莲啧啧一叹、他脑海又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那一身红袍的她，那亦是别有一番风味，妖娆，哀伤。
楚惊天易了容，装扮成家丁贴身随着她。
路上宫九歌怀疑过，但是想让他下马车，连青却不许，这也就作罢。
宫九歌好不容易逮着独处的空间，想跟连青联络联络感觉，就觉得有两束光死死的盯着他。浑身打了个颤，赶紧扫了眼周围，竟是一个人没有。
离宫里的路还有很远，宫九歌打起了她发上钗子的主意。
他以前好像见过她带这个钗子，大约是楚惊天送的。没想到那人离开了，她还带着他的东西。
“这钗子不好看，摘了吧。”
连青一愣，抬手摸了摸钗子，淡淡一瞥他“我觉得挺好看。”
“你若喜欢，我回来让人做一些更精致的东西过来。”他继续不死心的问，完全看不到某个低下脑袋的人面上一黑。
“我现在是锦王爷，要什么没有，这些玩意，有一个就好了。那么多往你头上插么？”今日若非娘亲执意要这样打扮，她本就想用钗子拢住头发就好。
“我漠北有一些巧匠，打得首饰可是比你带着这个精致多了。”宫九歌不甘心，继续努力。
连青白了他一眼，道“不好意思，连青粗鄙，比不得大户人家，您那种劳什子受不起，还是这小玩意比较适合我。”
两个人对着扯，宫九歌不罢休，一路的喋喋不休，连青则是能堵回去就给堵回去。
某人面上越发好，他决定了，等回去后，一直踏平漠北，找那些巧匠，让他们打出来钗子，看看有没有他的好。
一路吵吵闹闹的也就进了皇宫，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马夫打了帘子，宫九歌率先蹦了下去。
而后是装成家丁摸样的楚惊天，他跳下来后随即转身打算接连青。
细若女子的手被宫九歌瞄上，一路上都未瞅见这人，此时一看这手，哪里是个家丁的手，心里一紧，手上当即要出招。
“嗷~”不知哪里来的一颗石子狠狠的打在他的手上，宫九歌悴不及防低叫了一声。
身前，连青悠悠的声音传来“有力气一会留着用，再动手，小心我石子换大的。”
楚惊天嘴角一弯，迅速落下。
离马车不远处，是各个大人府邸的轿子，轿子停下，身穿官袍的众人走了出来。路过连青这边时纷纷向宫九歌躬身礼貌一番，再见连青，不知这是哪位，众人也就以为是漠北王带来的家眷了，所以都无视了过去。
连青也不在意，她今日好不容易淑女一下，暂时还是不说话了吧，反正今日她的光芒是不少的。哎，她好歹是大翰第一个女王爷，还是宰相之女，怎的就没人搭理？
三个人打算走，身后突然穿过一声细细温润的声音。
连青眉心一蹙，转过身子，那人的脚步已经迈了过来“若素感谢上次锦王爷出手相救，大感恩德。”
今日的百里若素一身靛蓝的朝服，胸前绣着团绒密纹，稍白的面色沐浴在清丽的月光之下，越发的让人迷惑。
“三皇子过奖了，当时皇子身上受伤，我只不过略尽一点绵力。”她淡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不知皇子身上的伤可好了？”
“好了许多，多写锦王爷挂念，父皇已经在等着了，不如我们一起走吧。”百里若素细长的丹凤眼勾着笑，十分坦然。
宫九歌没有反应，楚惊天亦是跟在身后慢悠悠的，连青伸出一手“皇子请。”
“请。”
她走在了百里若素之后，百里若素上次受伤，刀砍在了他的胳膊上，可是此时他抬手做请的姿势时是那般的自然。她手心稍微攥了攥，眼睛看着那个身影，隐隐觉得她见过这个影子。
宫九歌小步跟了上来，凑在她耳边“这身影有些面熟。”
“你也这样认为？”她眸子一黯，面上却笑了开来。
黑瞳里翻过许多惊涛骇浪，她锁着前方的身子，手心紧捏着，她想、她知道他是谁了。
“走吧，大约一会就知道了。”摆了摆手，她昂首挺胸的穿过每一个巷子，长廊。
宫中的宫女手中提着灯笼引着众人向着长乐殿而去，远远望去，到底是一番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