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突破傀儡之壁
实际上，全校停电还不到一分钟，苍后就紧急召来了维修人员。修理工们月月拿宇文家的钱，必要时自然得像召唤兽一般随叫随到。“应该是总供电室出了问题，请尽快解决。”他郑重吩咐道，“不能破坏了晚自习的正常进行。”
修理工们应了一声，立刻带上工具要出门。偏偏这个时候，桌上的NOKIA以翻天覆地之势响了起来。“喂，是彩莉啊……什么？！”
苍后的表情说明事态完全发展到了他的意料之外。
“我知道了……那么，拜托你了！”
虽然只间隔了几十秒，大团长却火速更改命令，叫住了走廊上的修理工们。“抱歉，情况不好说明，但还是先请你们等在这里吧。”苍后的语气里多了不容抗拒的成分，“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切断了电源的傀儡们并未立刻离去，而是作为主人的眼线徘徊在供电室内外。它们没有生气的眼窝中闪动着黯淡红光，望着渐渐归于平静的校园——
闪电降临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一条挟着火花的“电龙”突然从天而降，穿窗入室将所有傀儡一起缚住，在一声爆鸣中把它们炸得粉碎。“嗒！！”橘色卷发的少女从房顶重重落地，手腕一翻，坚韧的长鞭便如卷尺一般缠回了臂上。
“干得好，‘埃尼阿克’！”
确认附近的傀儡全灭后，彩莉赶到窗边一看，被打回原形的齿状石头又像上次一样，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地底。“操纵者在附近吗？还是……”她锁起眉感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指挥塔”就在不远处。于是，她火速在手机上敲出一行字：
“大团长：供电室安全了。敌人就在校外，我去讨伐他。”
发送完毕，“机巧骑士”深吁一口气，胸口的战徽随即亮起白光，为主人披上了溶入夜幕的黑色战衣。彩莉在扬鞭的同时用力一跃，小小的身影便快速奔向海牙的大门。
“……看来，你就是上次打退我攻击的女骑士？”
夏澄毕竟是有备而来。望着居高临下的少女，她没有任何大动作，只是暗暗凝聚力量，将分布在校内的所有傀儡一一召回。“没错，介绍就不需要了吧，只要上次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彩莉跃下了围墙，“你是‘西宫’还是‘东宫’的人？”
“我是西宫‘五主神’之一夏澄，称号‘雅典娜’。”
短短几句话时间，龙牙状项链已在女子手中恢复成完全体。
“那你今天来干什么？目的和上次一样吗？是被上司派来的，还是出于自己意志的行动？！”
四下里空气突然一凝。“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罗嗦的黄毛丫头！”夏澄怒喝道，扬手将一把物体向彩莉撒去。“咚！”皮靴在地面上敲出钝响，“机巧骑士”赶忙一跃退开十几米开外，待她重新站稳时，西宫干部的身影已经被层层叠叠、难以计数的青铜武士遮盖。“直说也无妨。上次你害我前功尽弃，我想报那一箭之仇很久了。”傀儡大军后面传出夏澄的嗤笑，“果然是冤家路窄，我们就别浪费了这次机会，好好来个正面交锋吧！”
若校内那场战斗还没结束，就绝不能再放进新的敌人了。除了尽力把对方阻挡在此地，自己似乎没有他法可选择。
“那你尽管来好了！！”
闪光的长鞭顿时与彩莉的呐喊一起冲了出去，仿佛飓风刮进树林，瞬间就将最前面的一排傀儡击成碎块。这么一击下去的话，命中敌人只是几秒钟后的事……
“哎呀，好暴躁的脾气，跟你的娃娃脸一点都不配。”
刚刚被打倒的碎片们竟然动了起来，以无法置信的速度赶超“埃尼阿克”来到主人面前，一眨眼工夫就恢复了原状——鬼魅般的身姿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简直就是那不祥的神话再现世间！
“啊……啊？！”
彩莉目瞪口呆。自己绝对把傀儡大军冲开过一个缺口，对方竟马上就令那一击变得毫无意义。“再来！”她怒吼出声，右臂全力一挥，鞭子再次以摧枯拉朽之势飞入敌阵。这次扩大了扫荡范围，电光所及之处，青铜武士纷纷像收割机下的麦子般破碎倒地。“成功了吗……”少女不敢立刻收回武器，仰头放眼一看，却只有倒吸一口冷气：
如果说这是神的恶作剧，把时间又拨回了攻击前的状态的话，也许还容易接受一点。
“小妹妹，骑士可不该有这么没效率的举动唷？”“雅典娜”好整以暇地立在长长的防护墙后，用挑起的嘴角嘲笑着对方的没用。“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家伙能复活是靠你的力量吧！只要能打中你，傀儡什么的根本不足为惧！”不甘示弱的彩莉回骂道，“只敢当缩头乌龟的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没效率！”
最后一句明显激怒了夏澄。她合掌一拍，傀儡大军马上反守为攻，浩浩荡荡朝少女席卷而去。“机巧骑士”则将长发一甩，沉着地正面迎接这次主动攻击。
没有绝对打不倒的敌人，在一次次过招之中，迟早会有弱点暴露出来——要挺住，金彩莉，你是海牙七御柱之一嘛！
被这样的信念所驱使，放射着强大电流的“埃尼阿克”干脆利落地将傀儡们的身躯逐一击溃。
“做得不错……但是旌姬，你太冒险了。”
虽然语带批评，魅堂的目光里却满是担心。在他看来，奇迈拉若不是之前受过重创，旌姬是不可能杀死它的。“放跑魔兽的可是你们，有资格指责小姐吗。”布雷顿立刻挑起眉。
“这点我们承认，所以先别执着于这个问题了。”一切以大局为重，秋棠连吸血鬼的存在都未加追究，令“牙之御座”都不禁有些叹服，“全校停电和魔兽来袭，这两个事件绝不是各自孤立的。大家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想法？”
藉战斗泄愤过的旌姬已经畅快了许多，马上就把精力集中到讨论中来。“我想，接下来应该找出导致停电的犯人……奇迈拉一死，对方由于不甘心可能又会生事的。”她谨慎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在来电之前，还不能保证学生的绝对安全啊。”
“我和旌姬的想法一样。说不定钢铁神宫准备了一系列的祸乱，只等着实施机会。”魅堂用锐利的视线迅速扫过整片校园，最后却摇了摇头。“没有吗？”“华章骑士”奇怪道。
不，在方才的几秒钟里，海牙的首席骑士已将全校尽收眼底，包括一墙之外斗得正激烈的那二人。“……不要紧，我们先到理事长室去。”他把“夜鸩”重新收进了战徽，“我想，大团长一定早就掌握全部情况了。”
之后的战斗就拜托你了——财务官。
“连续进攻模式！电力全开，精钢之鞭！！”
地面早因受不了这场恶战而条条开裂。彩莉跪在路灯顶端急促地喘息，手中武器的电光时断时续；下面的傀儡大军虽被粉碎无数次，数量却只增不减。“骑士小姐，白白战斗许久的心情如何？”夏澄笑着拍拍手，众傀儡立刻包围了少女的栖身之地，“这样我就算报了仇，你接下来就准备赔偿公共损失吧！”
“你、你想怎么样……？！”
“雅典娜”意味深长地朝身旁的围墙投去一瞥。
“要不要帮你们把院墙提前翻翻新？”
猛地一声呼啸，长鞭喷着火花直取西宫干部，但立刻有傀儡上前当了盾牌。“……夏小姐，”“机巧骑士”慢慢站直了身子，“我本来不想把事情闹那么大……好好记住，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还没等对方领悟她的意思，那双宝蓝色眼眸便骤然降温。十六岁少女的天真可爱，现在竟变成了机械指示灯般的冷。
“——动起来吧。”
下一个瞬间，平静的空气就被铺天盖地的噪音吞噬。汽车的引擎声、吊车的转动声、电线脱离原位的刺耳声响连成了一片。“怎么……”夏澄火速转头四望，进入视野的却是——
停在附近的大小车辆都靠了过来；电线杆上的电缆纷纷滑向二人，仿佛雨林中的蟒蛇。车灯照亮了彩莉没有表情的面孔，冰冷的钢铁野兽们沉默地等待着女主人的一声令下。
“用意志操作机械……原来你上次是这样驱使电脑的！”
“雅典娜”现在才认识到不能再游戏了，傀儡们也感受到主人的紧张，马上聚集起来结成了环状围墙。彩莉见状打个响指，三台吊车便举起巨臂放声咆吼，如铁帚扫落叶，眨眼就把夏澄前方扫成空地一片。“没有用！”尽力保持冷静的女干部咬牙切齿，正想用重生的傀儡补好空隙，却被不同方向冲来的四辆轿车拦截，一时间只听鞭声响亮，“机巧骑士”踏着车顶冲了过来：
“这样就突破你的防御了！！”
的确，夏澄的面前空无一“人”。彩莉惦记骑士守则，准备让对方吃点苦头便罢；而“雅典娜”竟眼睁睁地望着鞭梢朝头顶降落，脚下一丝也不动。“躲也不躲吗？”少女大为纳闷，“会全身麻痹的哦！”
“……你到底还是孝子，天真得可笑啊。”
以堪比影碟机快放的速度，夏澄突然从身后拉出了一件东西。
是那条并未被她“完全”打散的项链。
“女神武装，埃伊基斯（AEGIS）之铠！！”
以彩莉的敏捷程度已经来不及反应，“埃尼阿克”重重抽在了一个巨大障碍物上，幸而数条电缆及时游来接住，否则她早就被反作用力狠狠摔出十几米开外。“又是什么……！”勉强靠电缆停留在半空，少女看清夏澄的外表时才明白：
自己并没有被看轻，而是自己把敌人看轻了。
装扮着包覆全身的盔甲，夏澄一手扶盾，傲然挺立在自己的“军队”中间，眼镜早已被她踩碎在地。两边的傀儡武士将长矛送入主人之手，将这个人类女子变成了真正的希腊女神。“你以为只要攻破傀儡的防护，我就会乖乖任人宰割么？”夏澄的语气比手中的矛更冷，“闹够了，金彩莉，你能坚持和我打到现在值得一赞，但我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没有言语交流，只有迅速集结起来的傀儡大军和车辆。“机巧骑士”感到四肢开始阵阵疼痛，却强忍着不在脸上反映出来。“要怎么赶走她才好啊……”又累又怕的彩莉，只能抱着武器喃喃自语。
摆脱敌人很简单，校园就在身后，上司和同伴们也都在那里，大家会帮忙的；可是这种临阵脱逃的事情……
“——作为骑士我办不到！！”
海燕一般疾飞进车辆们开出的道路，彩莉挥舞长鞭在电线之中发动了猛攻；夏澄也不多话，矛与盾一起相迎，攻守都毫不含糊。彩莉虽然斗志不减，却必须兼顾“雅典娜”和傀儡军两方的袭击，再加上力量已消耗大半，还是被抓住了空隙——夏澄眼见彩莉踩上自己的盾，马上电光石火地举矛一刺，正中她的左腿一侧！
“哇啊！！”
发出悲鸣的少女重重滚落在地，还险些被投来的一支枪刺中右肩。鲜血迅速浸透了骑士制服，将左膝处染得一片黑红。“呜……”她拼命压抑着快要出口的哭声，奋力在对方走近前爬了起来，却见夏澄脸上交织着颇复杂的感情，摇头将手一挥，傀儡大军顿时消失无踪。
“你……这算什么意思？想放弃战斗吗！”
“少说胡话了，死丫头！这次计划的主要执行人本来就不是我，非羽大人要召我回去的时候，你好死不死一鞭子毁了我的手机！”夏澄眼里差点喷出火来，“告诉你，我不介意对手比我强，但我最讨厌被打得一塌糊涂还满脸倔强的家伙……愣什么愣，说的就是你！”
这次彩莉是真的懵了。当长鞭犹疑地吐出几个象征主人心情的叙花时，“雅典娜”干脆直接解除了铠甲，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夏……夏小姐？”她慌忙叫了起来，夏澄应声一顿，答道：
“看在你逼出了我真正武装的份上，这一战姑且算平局。但你给我记住，我可是个胜不骄、败不馁的人——下次再分胜负吧！”
一分钟后，街道上就恢复了平静。“机巧骑士”呆呆地看着损坏的路面，又看看腿上的伤口……
“你根本就是个自恋的人啊啊啊——！！”
十分钟后，托诗琪治好了伤的彩莉匆匆赶进理事长室汇报谢罪。“没能打败敌人，实在有辱我骑士之名，还给校外带来了损失，请大团长饶恕！”她弯下腰去就没敢再直起来。其他各参战人员——魅堂、秋棠和旌姬也立在一旁，带着不同表情等待苍后的判决。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长发美青年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御座他们也消灭了来犯的魔兽，今晚的麻烦已经全部解决了——秋棠，你说有事想和我单独商量？”
“嗯，是对您上午那个问题的答复。”“华章骑士”颔首一笑，“我查了一下午资料，加上对今晚战况的分析，多少已经弄清了‘钢铁神宫’的作战模式。这可事关整个骑士团日后的动向哦。”
听到这里苍后瞥了魅堂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示意“财务官”和随从跟自己出去。三人来到骑士活动室，“牙之御座”看见彩莉依然忧郁的神色，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
“别放在心上，你打得那么辛苦，谁也不能怪你什么。我们骑士可以输给对手，但不能输给自己的心。”
彩莉抬起眼睛又惊又惧地望着他：“您……都看到了？”
“这不重要，但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御柱之一。”金眼少年没有明确回答，语调里的温和却微微增了一分。
一旁的旌姬不禁瞪大了眼睛。她第一次见到魅堂如何鼓励下属，却不知道这也是众骑士对他忠诚不二的原因。卷发少女定定地注视了上司几秒，嘴角终于牵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魅堂大人，谢谢您……那么，请允许属下告退。”
彩莉出去后，室内终于只剩下主仆二人。旌姬不自然地摆弄着项坠，魅堂则费力寻找着话题。“……因为奇迈拉也是火属性，我们怕你对付它有风险，才没让你参战的。”御座终于开了口，“秋棠和我都没有别的意思……旌姬，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黑发少女赶紧站起来。
魅堂浅浅叹出一口气：“其实下午秋棠就说了，你今天的样子很不对劲。你真的不用紧张，他只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不是——”
“您指在肯德基的那件事吗？请放心，我没往歪里想啦。”
“那就好……”
“‘但是，我认为您和秋棠学长今晚不让我参战，是觉得我没有足够战力’……”
魅堂顿时脸色大变，想否认却一时无词。“‘……的缘故吧’。如果我这样说，岂不有违骑士精神？”旌姬静静地笑着，“对不起，但请不要嫌我小心眼啊，我会尽快习惯的……遵照约定，我已经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现在换您啰！”
“牙之御座”被她的转折弄得哭笑不得，但还是欣慰地点点头。“我没什么。回教室吧，根据秋棠的办事习惯，八成明天就要开会。”他示意少女过来，“以后有话直说，可别跟我玩文字游戏。”
“嗨~~嗨。”
旌姬应召跑到门边，先笑眯眯地请出主人，才以一个（故作）优雅的转身关灯并给门落了锁。
无比混乱的一天，至此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