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阴谋与热情的感恩节（上）
“……以上就是感恩节活动的全部内容。21日下午六时请各班在大礼堂集合，由学生会派发相关活动用品，各班教师则另有说明文件一份，以上——海牙学院高中部学生会，11月20日。”
终于在文档里敲完最后一个字符，蓝发修得整整齐齐的少女才停下来吐了口气：“会长，全是按照您的要求写的，您看看可以吗？”
“嗯……就是这样。干得好，佳丽。”银弦端着茶杯走过来，浏览过全文后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愧是我的秘书。”“您过奖了。”少女不好意思地一笑，立刻起身去启动打愈。眼看着一张张打印稿滑落到桌上，佳丽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左会长，对于这个策划书，御座……上官副会长难道什么也没说？”
“怎么可能，我的副会长相当有意见哦。”银弦眨着灰色的眼睛，伸出舌尖挑逗般地在杯沿一划，“他说我太过分了，连感恩节都要拿来赚钱，还说要命令‘骑士团’采取相应措施——真是的，还是一点情调都没有的家伙。”“是吗？”佳丽又把策划案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无奈地默认魅堂所言属实。
可是……意图那么明显，师生们真的会乖乖买帐？
啊，算了，既然决定要一心跟着这个人，大不了问题来一个（帮他）解决一个。
《海牙学院本年度感恩节活动计划》内容摘要：
鉴于感恩节在东方不盛行，海牙学院便腮本意义，举行“感恩卡派送”活动。高中部学生将在22日前领到学生会特别印制的“感恩卡”，每人限一张，若另有需要请到学生会室购买，每张0．5元。
活动规则之一：在感恩节当天将写好的卡片赠给想感谢的人，师生不限，但必须在校内；二：被赠卡的人不论收到几张都要回赠；三：每班收到卡片最多的人，节后可到学生会室领取礼品一份……
“……英佳，我总觉得今年感恩节会有人吃亏耶。”
“是啊，那些人气很高的学生岂不都要破财嘛。”
两个少女和众同学挤作一堆，伸长脖子读着贴在黑板附近每班一份的文件。“每人限一张的话，收到一张以上卡片的人为回礼就不得不再去买；有一个以上想感谢对象的人也是……”万事通边掰手指边推理，“啊，好狡猾！左会长难道是想趁节日大捞一笔？！”“银弦学长可是有钱人，没这个必要吧……”旌姬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比起这个，我记得魅堂大人和他关系不太好的样子，万一收了很多感恩卡，他会为了回礼按规定去买么……”
“作为海牙的首席骑士，魅堂大人绝对会遵守规定哦。”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海蓝色短发的脑袋出现在二人之间。“嗨，天捷！”随从少女赶紧招呼了“海皇骑士”，英佳却莫名地拘谨起来，“不好意思，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了？”“放心，我才不会‘出卖’朋友。”天捷狡黠地一笑，“不过也巧，魅堂大人正叫第一阶级集合呢，让我顺路带上你。快走吧。”
当旌姬与天捷赶到活动室时，正式骑士们已基本到齐。虽然魅堂说过叶莺是初中部的可以不来，“虹衣骑士”还是一本正经地靠在他身边看起了计划书。旌姬向上司问了好，魅堂才点点头起身，咳嗽一声以集中众人的注意力。
“学生会的感恩节计划都知道了吧，各位有看法么？”
“说是抢钱计划还差不多。”玉书推着眼镜嘀咕。“我有同感，那左大少爷可真够狠的。”游光说话的同时还揪了剑仪一把，示意后者也点个头。“牙之御座”看看随从略显茫然的神色，便招呼电脑前的另一位少女：“财务官，请做总体分析。”
“是，那就发表一下我的拙见。”彩莉俨然对总统做报告的财政大臣，还特地跑到魅堂面前鞠了一躬，“咳，这个活动看似没有利益成分，其实是学生会——确切地说是左学长——精密设计出来的赚钱计划。为什么呢？我们就从‘感恩卡每人限一张’入手。”
出现了，这个伪官腔……除旌姬以外的众人都在心底吐起槽来。
“比如，同一个班级中有学生A、B和C，A打算送感恩卡给B，但B打算送给C，那么根据学生会的规定，成了‘中间人’的B至少要有两张卡才行。”“机巧骑士”指点着桌上的杯子说明，“若B想送的人恰巧也是A，两人互相交换就好，但这个几率各位都想得到吧，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推广到整个班级的话呢？”
“一个班需要的卡片至少得是总人数的一倍啊！”雅歌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可以收回成本了？”“以最保守的情况计算，学生会也绝不会吃亏，何况还有这个。”彩莉又举起一张绿色的打印稿晃了晃，“魅堂大人在今晚校会前得到的计划书•；教师版，念给你们听听哦。”
五分钟后——
“不愧是大企业家的儿子，已经是奸商一个了。”天捷耸着肩叹道，“不管谁掏钱，学生会都能赚到一笔，而且教师们只能哑巴吃黄连……叶莺大人，初中部打算如何？”“虽然很不爽，但银弦学长的手段真是我们的学生会不能比的……”御座左侍卫鼓起了腮，“魅堂大人，我们可是骑士耶！就这样任他压榨好吗？”
一旁的旌姬已经思索这个问题很久了。她闻言抬头看去，却见自己的上司咬着唇一脸不甘的样子。
“……从得知计划的时候起我就在反对了。但我只是‘骑士团’的第二统领，左银弦才是‘学生会’的真正主人。”
不同的机构，不同的职位。时刻都要记得人上有人这件事。
“我没能阻止这个计划出台，但至少要减轻你们不必要的支出。”魅堂吐了一口气，“各位拿到感恩卡前请好好考虑一下，到了感恩节当天只允许赠送一个人，至于你们收到几份我就不管了。当然，回去后别忘了通知同班的二三阶级团员。”
“魅堂大人，您的意思是……”随从少女比出意义不明的手势。
“对。虽然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这就是我的抗争之举。”
“……唉？！”
昏暗如地下古墓的大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运转中的数台仪器。从那诡异的外观看来，它们并非一般科研用具。更加奇异的是，每台仪器都与一堆大大小小的培养皿相连，皿中的东西色彩艳丽，却如泥浆一样粘稠，正随着指示灯的明灭缓慢地翻滚，并不时冒出毫无活力的气泡。
神秘房间的尽头，一排指示灯映照出了黑发男子神情严肃的脸。他边翻看以往的实验记录，边反省着几天前的失败。
“‘雪月龙王’出手了……为什么沉寂多年的他会再插手战事？信不过现任御座的战斗力吗，还是因为……”
秘密送进敌营的人工兽“海月”最终被旌姬消灭了。但如果没有“冻结”这一步骤，风与火应该都对它无可奈何的。
“说到底还是个记仇的家伙……”
甩了甩长长的发辫，“钢铁神宫”西宫主——皇非羽便去查看某台仪器的工作状况。突然间一声女子的嬉笑传来，笑声的主人也随即到了他身后。
“哥哥，辉因发短信说，他们大学在准备庆祝感恩节呢。”
“说过多少次不要乱翻我的手机。”非羽眉头一皱，“没事就往这里钻，没忘了我交代你在东宫的工作吧？做不好的话，别怪我对你翻脸。”“你放一百个心就好啦！不过，哥哥对这‘感恩节’有兴趣吗？”倚着柱子的女性合上手机盖，“我可是听说了，海牙学院在那天也有活动的，我们难道不趁机去闹一场？”
西宫主回以一声短促的怪笑，听起来像猫头鹰。“感恩？这分明是最不适合我们的节庆。比起这个来，多探究一点敌人的情况更有价值吧。”他扫视了众仪器一遍，“也巧……人工兽‘4505’已经完成了，你临走前带上它，让‘阿尔忒弥斯’明日送到海牙去。”“闲着果然不是哥哥的作风呀，我当然从命。”那女性满意地走上前来，“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嗯。”非羽抽出一支新试管，青金石色的眸子一亮：
“攻击目标……呵呵，就选在龙王疗伤的地方了。”
下午六时，学生会召开的高中部集会准时开始。旌姬坐在自己班级的席位中，悠闲地看着银弦和魅堂在台上的椅子间走来走去。“喂喂，旌姬，有没有从上官学长那里听到什么独家消息？你可是他的近侍啊。”英佳的好奇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光焰万丈长”。
“会、会议一开始不就知道了！”旌姬耸肩一笑，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想好送卡片给谁了吗？”“这个，基本上，很难。”万事通大小姐举头望天，“老师的话我怨都怨不过来了，所以正在我的好友列表里考虑呢。”
——看来以后绝对不能当中学教师。
就在这会儿，银弦将班长们叫上了台，开始派发卡片。随着感恩卡逐渐分发下去，学生兴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各位班主任却是莫名其妙地一脸沉重。“嗯……”面对手中巴掌大小、印成贺卡格式的绯色纸片，少女轻声演习起要填写的部分内容来。
TO——“尊敬的上官魅堂大人”；
FROM——“您的随从尉迟旌姬”。
尽管受过委屈、闹过情绪，但这位“牙之御座”毕竟耐心教导了懵懂无知的自己相当一段日子。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战技提升了，知识增加了，还有了名下的跟班，都是与他的教导分不开的。作为随从，最该感谢的人还是自己服侍的骑士吧——旌姬正在遐想中，学生会长轻咳的声音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尊敬的老师和各位同学，既然卡片已经发到各班，活动内容和规则也在文件上写得很具体了，就请允许我代表学生会补充一点‘不怎么重要’的说明。”
深茶色头发和制服打理得一样整齐，手扶麦克风支架的银弦吐字清晰，展露了恰到好处的精英气质。
“也许有些师生仍然认为这个活动意义不大，甚至是耽误宝贵的复习时间，但学生会的宗旨始终是‘为学生服务’，利用感恩节，也只是想让各位在期中考试前能小小放松一下。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要相信哦。”
旁边副会长的嘴角立刻小幅度抽搐起来——“鬼才信”（旌姬翻译版）。银弦却视若无睹地微微一笑，接着进入演讲的关键部分：“各班收到卡片最多的学生会得到我们赠送的礼品一份，而各班教师收取卡片的情况，也将由学生会统计出来做全校（重音）公报。时间只有一天，我衷心地期待大家22日能够配合……”
就此结束的话，听众们也许只会佩服他驾轻就熟的官腔。岂料事情还没完，美少年会长忽然把手移向了眼镜架——
“——所以，拜托大家了哦，ne？”
不再被镜片遮挡的双目似开非开，眉头舒展，唇线弯成美到无以伦比的弧度。
全场晴天霹雳……不，雷暴了。
顿时礼堂内一片倒抽冷气之声，整体氛围却急剧升温，然后是从男男女女眼里冒出来的无数粉色心形气泡。“会、会长……”佳丽当场石化；魅堂手扶前额以示无语；旌姬干脆地直接把黑线铺了一脸。
这、这是传说中的《摘下眼镜之夜》（《网球王子》中忍足侑士的代表角色歌）么？！
至于抵抗力强于一般学生的海牙众骑士，此时则纷纷交换起这样的眼神：看吧看吧，果然是奸商。
22日出现的是完全不符合“感恩”气氛的多云天气。太阳被遮得一丝光线也漏不出，弄得人心里莫名地郁闷。
这种现象在旌姬身上反映得尤为明显。
“啊，好好的心情都叫天气给搅啦……旌姬，你的卡片要送给谁？不会是上官学长吧？”英佳以语文课本为掩体低声发问，“哎，抬起头来嘛，小心老师以为你在打瞌睡。”
“瞒不了你……就是他啦。”黑发少女浅浅一笑，“实际上‘骑士团’的各位前辈我都想感谢，可是那样就不知要多买多少张卡了，只好‘择优’给直属上司啰。”“等等，”英佳突然打断她，“说到上司……收到卡片的老师岂不也要掏钱去买？而且他们的收卡结果是要做全校公报的，为了保住面子，会不会强迫我们都送给……”
后面的名词还没出来，就因为猛地从天而降的物体变成了一声“啊”。“班长……怎么回事？”旌姬愣愣地看着张威手中的一摞绯红色印刷品，几秒后才意识到他是在挨个儿发卡，“昨天晚上不是都领了吗？”“可不是！但班主任一早就把这个交给我，还让我提醒你们‘感恩节别忘了老师’……”张威一脸吞了苍蝇般的嫌恶神色，“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不就完全着了学生会的道了？！”
“那、那这份卡片的钱是谁出的？”
“当然是我们班主任——顺带一提我听到你俩的对话了啊，朱英佳，你真是乌鸦嘴。”
“喂！又不是我怂恿老班掏钱的！！”碍于晨读课还在进行，暴跳的万事通大小姐只能报以无声怒吼。旌姬则顾不得学生会能赚进多少外快，却为多了一份卡片而欢天喜地中——正好一张送出去，一张准备回礼……
7时35分。按照常规苍天市的各中小学都已进入授业状态，因此海牙学院的警卫也没注意到门外来了个身着他校制服的少女。
“……耽误一节晨读不要紧，我们班主任很好骗的……对，学长就别担心了，毕竟任务第一嘛。”
灿烂的金发折射出比手机屏幕还耀眼的光，但少女的一双眼睛却如没有感情的刀剑，呈现着冰冷的铁灰色。
“真的这样想？这可是来自你不喜欢的‘西宫’的任务啊。”
“学长，看来你还没有弄清楚——虽然单纯的释放人工兽并没有成败可言，但非羽大人把你们的工作推给我们，就是在给东宫干部创造立功机会。我也好，梦蝶姐也好，都不会忽视这点的。”
语气和内容都令人难以想象是出自高中生之口。
“所以请你不要把我们想成被利用的棋子，这样实在失礼，也等于否定了莲华大人的能力和价值。”
另一端的男声立刻紧张起来，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致歉。少女听得不禁莞尔，说了句“没关系”便按下了挂断键。“不过，这次的人工兽倒是和我很像啊。”她从胸前口袋里取出试管，“一样冷的颜色，一样冷的能力，以及……”
一样冷的名字。
双目骤然一凛，玻璃试管竟眨眼间在少女手心化为冰柱，缓缓升空。少女定定地看着它旋转几周，最终指住某个方向停了下来——已经事先计算过，沿此轨道飞入的试管会撞碎在“某处”的暖气输送管道上，再经过几十秒冰柱就会融化，结果就是，诞生出散播恐慌与混乱的禁忌生物……
“去吧，‘寒鸮’！”
一声令下，冰柱化为银灰色流星呼啸而去。少女在原地静立片刻，冷冷一笑后才转身踏上去自己学校的路途。
左边胸口摇曳的学生卡上，“苍天二中二年7班-凌璐”字样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