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曾几何时,他的生命里已习惯有她的存在了?
坐在便利商店前的门形圆柱体,看着向让捧着两盒冰淇淋向她走来,竞芳接过他手上的冰淇淋,狐疑地盯着他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美冰淇淋?”
她的眼底布满警戒,这个疑问早已盘据多时,只是一直没机会问起。如今,他主动提起,心底的怀疑再度浮现。
向让笑着,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你对我真的是彻底地视而不见啊,仇小姐。我们就住在同一个社区,常常去同一家便利商店、一起吃路口那家“阿火姨麻辣面’、在兴农超市买同牌的沐浴乳,可是你却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意思是,早在他们认识之前,就经常像最近这样,不约而同出现在同一家店,但她却不曾注意过他的存在?
惊讶还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就算现在天上有猪在飞,也不可能让她更吃惊了。对于向让所说的,她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你确定吗?我、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是在高铁上,如果我们那么常碰到,为什么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吧?”向让舀一大口冰淇淋送入嘴里。
“那你怎么都没说呢?”竞芳的语气变得有些埋怨,觉得自己好像被唬弄了一样。
如果他们以前就曾见过,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个礼拜以来,他为什么都不提?
“你要我怎么说?在高铁上,我坐到你身边时,原本以为你可能会认出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有点印象。没想到你根本不认得我,甚至没看过我的样子。我总不能自己厚脸皮地说:‘嘿,你记得我吗?我们住同一个社区,我常和你擦身而过。’
“那天你和朋友经过时,和我点头打招呼,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结果,下一秒你却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当时我以为你是因为曾在我面前大哭而不好意思,现在想想,应该不是那样。”
向让的话让竞芳闪过一抹不好意思的羞赧。
“的确不是……”她小声地回答。
当时因为Margot的建议让她有些心虚,不料他居然直直盯着她,害她以为她们的谈话被他听见了,所以才拉着Margot转身就跑。
“你那时根本没认出我吧?”向让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睛,让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她试着为自己辩解。“那天天色那么暗,距离又那么远……认得才怪。再说我在高铁上见到你时,你并没有戴眼镜,可是后来见面时你都戴着眼镜,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言下之意就是,认不出他并下完全是她的错啦!
“你严重伤了我的自尊心。”他佯装可怜兮兮的模样,故意引起她的罪恶感。
“你是孝子吗?那么容易受伤。”
竞芳笑着回嘴。很奇怪,她总是能精确地辨别出他话中的幽默,好像两人定位在同一音频上,所以特别容易沟通。
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说:“好奇怪,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好轻松、好自在。是不是所有的幼稚园老师都像你一样?”
向让含着木汤匙,微偏着头看她。
“我觉得你的形容词怪怪的。”他微拧着眉,很认真地想着。“好轻松、好自在……听起来好像卫生棉的广告。你觉得我像卫生棉吗?”
卫生棉?竞芳呆若木鸡地望着他。她从没这样想,可是看着他的脸,想到她刚才的话,以及超大片卫生棉的特写镜头,她忍不住——
“哈哈哈——”她毫不客气地大笑,笑到肚子都疼了。
向让也一脸好笑地望着她开心的笑容,努力控制不听话的脸部肌肉,故意装出严肃。
“喂!没礼貌,你也笑得含蓄一点,这样嘲笑老师是不礼貌的行为。”
本来快要止住的笑意,被他装出来的认真表情一逗,另一阵更肆无忌惮的笑声爆开。
“你、你、你严肃的样子……”笑到快岔气的竞芳,拍着胸口顺顺气。“一点威严都没有,小朋友怎么会怕你?”
“我不会轻易表露我生气的模样,因为那是重量级武器,除非必要才可以施展出来。太常使用,小朋友就会麻痹,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他的话挺有道理的,竞芳点点头赞同。
她像是想到什么地连忙掏出手机,自顾自地按起来。
“你干什么?”
竞芳没理他,直到输入完成,才亮出手机。向让接过一看!
“什么?你把我的名称设为‘卫生棉’?!”
“我从没听过谁会把自己形容成一片卫生棉,不过,多亏你的提醒,我觉得还满贴切的。”竞芳揶揄道。
“一点都不贴切!一个堂堂大男人怎么可以叫‘卫生棉’?不行,立刻改掉——”
向让才刚按下按键,就被竞芳眼明手快地抢走。
“这是我的手机,我爱怎么设就怎么设。”为了不让他删除,竞芳赶紧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拿她没辙的向让,也掏出手机,想如法泡制。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更劲爆的名字。
两人又笑又闹地吵了一会儿,最后,为了安抚向让受伤的心灵,竞芳跑进便利商店又买了冰淇淋请他吃。
被迫接受安抚的向让,臭着脸接过冰淇淋,一打开就吞下一大口,眼神凶恶地盯着她,仿佛他吞下的是她的头似的。
“别这么小气嘛!哪,我再分你一半,消消气。”
竞芳大方地把一半的冰淇淋挖给他,向让又好气又好笑地睐她一眼。
“到底是谁爱吃冰淇淋?如果要请客,应该请我喜欢的东西吧?”
“你又没说你喜欢吃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喜欢思乐冰。”他大方答道。“而且要大杯的。”
“什么?大杯的要25元耶,请你吃小杯的就行了吧?”和他闹上瘾的竞芳,故作心疼地卢他。
“不行,非得要大杯的,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和珍贵的名誉。”向让毫不让步道。
“知道啦9珍贵的名誉咧!听你瞎掰。”
嘴巴虽然碎碎念个下停,但竞芳还是买了特大杯的思乐冰给他。向让则将剩下的小美冰淇淋让给她。
他们认真地吃着冰,享受冰凉、甜美的滋味,静谧的气氛有种聿福的感觉。
“虽然你一直无视于我的存在,不过,我却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他吃到一半,忽然开口说话。
“耶?”他的话让竞芳的心停止跳动一刹那。
向让扬起一抹微笑,眼底漾着回忆的幽光。
“有一次,你去兴农超市买东西,结果结完帐了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拚命向店员道歉,一直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最后急忙冲回家拿钱,不到五分钟又冲回来把买的东西赎回去。”
他笑咪咪地说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状况。
“什么?你全都看到了?天啊C丢脸。”竞芳害臊地捣着脸。
“是啊。”他轻松地继续说:“还有一次你抱着一堆文件在路上跑,风一吹,把纸张吹了一地,你紧张地到处追、到处捡,有些掉进水沟里,我以为你会放弃,没想到你居然跟面店老板娘借了双长筷子,硬是把那些掉进水沟的文件挟起来。”
“你连那都看见了?”
竞芳记得那是今年一月份的事,冬天的风吹得特别寒、特别大,那时因为几个助手感冒病了,她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抱着一堆资料回家看。
“恩。”他点点头,把吃得精光的冰淇淋盒盖好,丢进便利店门前的垃圾桶。
“我那么狼狈,你居然冷眼旁观看我瞎忙,太没同情心了吧?”竞芳嘟起嘴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一直出糗,有种被看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的感觉。
“那时我正在幼稚园照顾小朋友,怎么放下十几个小朋友去帮忙?”
这个理直气壮的理由让竞芳哑口无言。
“那你就能看我一个人像白痴似地追着文件又跑又跳的?”她忍不住强辩。
明明知道只能在一旁观望不是他的错,再说当时两人又不认识,这样怪罪他实在牵强。
但一股突来的情绪撞击她的心墙,进现一道裂痕。
坐在一旁的向让完全不察她情绪的翻涌,怕她误解他一直在旁观看她的动机,他欲笑不笑地凝睇着她,眼里闪着揶揄,希望藉此隐藏他心中真正的情感。
“看你一脸伤脑筋却又不服输地把文件捡回来,实在是挺有趣的画面。你一边捡,还会一边喃喃自语:‘抓到你了吧?看你还往哪儿跑!’你常常这样自言自语,内容都很爆笑——”
竞芳本想一笑置之,但向让却越说越起劲,教她不由得恼羞成怒。她不懂自己为何生气,只觉得在他面前好丢脸。
她板着脸倏地站起身。“你看人家出糗这么开心吗?”她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含着羞愤的泪,察觉即将控制不住泪水,转身欲走。
被她突来的怒气吓到的向让,一时反应不过来,搞不懂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急忙拉住她。
“你生气了?为什么?”
竞芳深吸口气,逼回泪水才转头。自己都气得快冒烟了,这白目大王居然还搞不清哪里惹她生气,真是——
“我懒得跟你说!”
气到不行的竞芳甩掉他的手,顺势伸脚勾起他的脚后跟。
重心不稳的向让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竞芳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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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的大坏蛋!装成好好老师的模样,想不到心肝这么黑。看我出糗就算了,还洋洋得意地拿来说嘴!真是OOO、XXX——”
竞芳一边捶着枕头一边骂。已经梳洗完毕、换好睡衣准备就寝的她,依然消不了胃里那把火气。
气到睡不着,只好拿枕头出气,想象那是他的脸,一拳一拳宣泄无处可发的怒火。
打到手痛、骂到嘴酸,最后她整张脸扑进枕头里放声大叫——
“啊——”
吼叫的声音被枕头捣住变成闷喊。嘶吼过后,突然感到一阵耳鸣头晕的竞芳顺势躺卧到床上。
混乱的脑袋渐渐平息下来,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慢慢穿透层层怒气,浮现出来。
其实,这些不理性、莫名其妙的怒火,有一部分是气自己。
竞芳有很多众所周知的特质,好强、爱面子正好是许多特质里,排名数一数二的。为了这两个特质,她付出了许多代价,也吃了很多苦头。
Margot常劝她做人不要那么ㄍㄧ厶,不要那么爱逞强,很多事她都看得太严重,也想得太多。
但是,竞芳就是放不下,她无法忍受自己有得过且过的心态,她也无法忍受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一点脆弱的模样。
让别人知道她无能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他人将她视为一个软弱的棋子,可以随时被牺牲、被忽略。
靠山山倒、靠树树倒,世上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依靠的,这是竞芳多年来领悟的道理,也奉为圭臬。
一向在众人面前维持完美形象的她,却老是在他面前出糗,让他看尽她的狼狈,一股委屈和不甘化成滚滚怒火吞噬了她。
这么多年来,她努力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工作上争取一席之地,没想到却成了向让眼中的笑话。
那把怒火不知为何变成一颗酸柠檬,不断刺激着她的鼻头和泪腺,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溃堤。
她拿起枕头压住脸,希望能吸干她的泪水,但眼泪却像是黄河泛滥般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不过是陌生人的一句话,她干么难过得好像世界末日……
不过是……陌生人啊……
泪又无声无息地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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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贤广告公司会议室内——
“关于‘热火音乐祭’这个案子,今年有很多家广告公关公司参与竞争,主办单位决定用比案的方式,来决定今年承办的厂商。去年是我们公司夺得承办权,今年当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各位好好脑力激荡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大家提出来讨论一下。”
今天是周一的Meetingday,为了一年一度的大案子,老总在白板前屁了不少口水。
可惜还未摆脱“周一症候群”的大伙,精神委靡地趴的趴、躺的躺,没人把老总的话当一回事。
眼看公司八、九个人全都像麻撂一样软趴趴的,老总终于大展雄威,大掌一拍,所有人立刻把脸从桌上栘开。
不堪被老总精神迫害的助理小周,偷偷蠕动到竞芳身边,小小声地向她求救。
“仇姊,你一向有很多点子,快点拿出几个塞一下老总的嘴,不然再被他的口水喷下去,我会得皮肤病啦!”
“就是啊,仇姊,你上礼拜不是说过这次音乐祭,我们势在必得,应该是想到很多办法了吧?快救救我们吧……”坐在竞芳另一边的小乔,也附和道。
竞芳一脸无精打采地看看他们,淡淡地说:“我也没有办法,老总要我们想,大家就努力想想看吧。”
“什么?!”小周和小乔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竞芳。
“想不到?!你怎么可能想不到办法?你可是我们的智多星、救命希望耶!”小乔近似哀嚎地在竞芳耳朵旁哭叫着。
竞芳懒懒地瞥她一眼,叹了口气,倏地站起身,把所有人吓一跳,就连老总也张着厚厚肥唇的嘴,一脸惊愕地望着她。
众人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像看着救世主般地看着她。
“老总……”
“啊?什么事?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点子啦?”
老总满怀希望的脸像打了聚光灯般闪闪发亮,尤其是那颗灿亮如昼的电火球,此刻辐射出几百瓦的光,闪得众人眼前一阵花白。
“我肚子饿,想不出来,我先去填饱肚子再来想,你不会反对吧?”
所有人跌成一片,原本满怀希望以为竞芳会提出什么好点子,没想到她竟敢大方地跟老板喊“巴豆天”。
错愕的老总一时反应不过来,下巴受到地心引力的牵引没能合起来,呆愣愣地看着镜芳大大方方地定出会议室。
哇C帅的仇姊……众人心里不禁对竞芳浮现敬意,连老总都折服于仇姊的魄力,真不愧是仇姊。
看着仇竞芳冷静自若地离场,许多人纷纷起而效尤。
“老总,我也肚子饿,肚子饿,脑袋就空空,脑袋空空就想不出好点子。所以,我也去填饱肚子再来想。”小周率先跟进。
“我也是……”
“我嘛巴豆天……”
其他人热烈地跟着附议。
正当所有人都跳起来想追随竞芳的脚步时,老总又发威,熊掌再次拍向桌子——
“停!你们以为我很好唬弄吗?!周晓励,你的头脑就和你的名字一样‘小粒”,就算肚子饱饱,脑袋一样空空!今天所有人没有想到东西,就不准踏出会议室的大门!”
老总的话立刻引来一片哀嚎。
抓起手机和钱包的竞芳不是没听到这阵哀嚎,只是选择置若罔闻。
连着几天,工作一点干劲都没有,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音乐祭、什么企划,她一点都不想思考。
虽然还在追手上的一、两个案子,但她心里清楚,这些工作要是认真做,一天就可以解决了,她却拖了三天。
逛到公司附近的轻食馆,忽然觉得没胃口了,只叫了杯冰咖啡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她支着下巴呆呆地看着手机。
他终于不再打电话给她了。
竞芳气得掉头就走的第二天,他打了三通电话来,她没接。昨天他也打了两通,她一样没接,任由铃声响到停为止。
其实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只是第一次没接之后,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电话。接起来之后要讲什么?要用什么语气回应?她不断在烦恼这些问题,等她终于想好后,铃响也结束了。
她居然对一个不算熟悉的人闹别扭,说起来还真糟糕。如果被Margot知道了,一定又要被念一顿。
仇竞芳,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暗骂自己。亏她还自认为现代都会新女性,竟然这么扭捏作态。
她这样根本不像前男友和同事口中的那位冷静、世故的女强人。
她懒懒地趴到桌上,将手上的电话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啪答、啪答的声响,意外地减缓她的不安。
如果照天数递减,今天至少该打一通电话来吧?她心想。这次她绝对不要想太多,先接起来再烦恼要怎么回应。
不过,他今天会打电话来吗?他们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这种还不算朋友又已经不是陌生人的暧昧阶段的人,就算失去联系也无所谓吧?
唉……她长叹一口气,握紧手机,将头埋进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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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日葵幼稚园”里,今天孩子们依然快乐、开心地学习成长着。老师们尽责地带着小朋友们做体操及各种舞蹈后,就是各班的自由活动时问,每天轮流两个班在唱游后留在游乐场玩耍。
孩童们嘻笑玩耍的声音,配上早晨清新的空气,向来最能让幼稚园园长,也就是向日葵老师——向让,感觉到幸福。
但是今天,他却一脸呆滞地对着天空发呆。一群和他很“要好”的小朋友围着他,叽叽喳喳地热烈讨论着!
“向日葵老师今天好奇怪,为什么一直在玩冰冻游戏?”一个脸圆圆、眼圆圆,全身上下都圆圆的,连名字也叫圆圆的小女生,试探性地戳了戳僵直不动的向让。
一个年纪大她两岁,看起来满早熟的小男生游示宇,双手环胸、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圆圆,说:“他不是在玩游戏,他是当掉了。”
“当掉了?老师又不是金子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为什么可以当?”家里开当铺的小男生张景航,睁着挺有个性的单眼皮眼睛,不解地问。
“厚!张景航,你是呆瓜吗?人又不是东西怎么可以当?”脸蛋标致、眼睛活灵活现的谢袖雾,年纪小小就已是走红的模特儿兼明星。
她最喜欢吐张景航的槽,这是她来上课最主要的目的。不过张景航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反击。
“怎么不行?我妈当初就是当给我爸,才会生下我。”
“那个叫结婚,好吗?不叫“当”。我问过我阿姨了,把人当来当去是犯罪。”谢袖雾也不甘示弱。
“别吵了。我说的当掉,是当机的当。简单来说,就是坏掉了。”父母亲都从事电脑行业,三岁就把电脑当玩具的游示宇,对电脑很有一套。
在一旁静静听着其他哥哥、姊姊讨论,年纪最小的瞳瞳,只听得懂“坏掉”两个字。最近她家的狗狗吉哥死掉了,大人为了让她明白,就说吉哥坏掉了,不能修理,所以上天堂去了。
瞳瞳立刻眼眶湿湿地上前抱住向让。“鬼鬼老师,不能‘坏掉’,不能上“糖果”。”
听见瞳瞳哭泣的声音,终于回神的向让,笑着抱起瞳瞳。
“放心,老师没有‘坏掉’,不会上天堂,瞳瞳不哭喽!”他柔声安慰,小女孩立刻破涕为笑。
“厚,老师,你也别吓人,没事干么动也不动?”谢袖雾明显松了口气,但语调很冲。
“老师,你该不会是没钱所以在烦恼吧?你可以把值钱的拿到我家来当,我叫我把拔算多一点给你。”张景航超务实地说。
“不用了,老师不缺钱。”向让笑着答。对小朋友超龄的用字遣词,他早已见怪不怪,孝其实比大人想的还要敏锐且聪明。
“那老师你在、在‘恼烦’什么?”还不大会应用新词的圆圆侧着头问。
“老师没有在‘烦恼’什么。”向让没有特别指出圆圆的错误,而是示范正确说法给她听。
“那你干么在这里发呆?”聪颖的游示宇一脸不信地问。
小朋友真的很敏锐,轻易就察觉他的情绪。对他们这样成熟又可爱的关心,向让感觉窝心极了。
他看了看他们,叹口气,说:“好吧,我的确有烦恼的事。”
小朋友眼睛一亮地盯着他,七嘴八舌地问:“是什么?快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想办法。”
向让在心里微笑。
他们其实很喜欢帮大人的忙,只要能有所贡献,就会开心不已。
知道这一点的向让,偶尔也会和小朋友说说心事,看他们认真想帮忙的模样,常让他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我好像说错话惹朋友生气了。”向让一半由衷、一半夸张地叹气。
“那就赶快和他和好啊!”张景航耐不住性子,首先建议。
“有没有说对不起?”圆圆问。
“如果他还在生气,可能会不想见你吧?”有许多戏剧演出经验的谢袖雾,常看到戏里的男女生气有误会时,不是避不见面就是相应不理,所以还颇了解大概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那可以打电话啊!”张景航不想被谢袖雾抢锋头,连忙又说。
“我打过电话了,可是她不接。”
小朋友突然一阵静默。因为问题好像超出他们的经验,大家面面相觑,也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可以传简讯啊!”游示宇建议道,冷静的语调一点也不像个大班孩子。“至少告诉他你很对不起,拖得越久会越难开口道歉,这不是老师你说的吗?”
向让惊讶地看着游示宇。
他真是昏头了,居然还要小朋友点醒他!向让眼睛闪闪发亮地掏出手机,按下新增讯息键,思索着要写些什么。
他的情绪已经很久不曾如此起伏波动了,自从奶奶过世后,大概只有刚接手幼稚园时,被这群小萝卜头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像这样被一个女人搞得心烦意乱,还真的已经很久不曾有过了。
他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词,写了几句觉得不妥,又删掉重来。他怕写得太戏谑,她误会他态度轻挑,更不想理他,若写得太客气,又觉得别扭。
他不希望他们两个因为误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就这样断掉了。
决定好内容后,他按下送出键。现在,他只希望她的气已经消了,愿意看他的简讯。
他好想念她的陪伴,少了她,生活变得比从前还要单调无聊。
曾几何时,他的生命里已习惯有她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