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一生一世
他们并肩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晚风迎面吹来，舔舐着各自的脸颊，苏禾忍不住用手挡了挡，想朝他笑笑，却始终舒展不开眉头。
“今天风很大。”她说，盯着地面看，左手因为贴着他的右手而出了不少汗。
“能不能先放开我？”苏禾咬了下唇，问他。
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问道:“刚才在那儿做什么？”
难道没听到么？苏禾心里暗自嘀咕了句。
“周晨在那儿？？哦，周晨，他是我同学。”她回答说。
“你胆子还真够大的，一个人，这么晚还出现在那种地方。”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这儿的？”女生猛的抽手，却被他抓的更紧，回头的一瞬，就那么愣愣的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心里有很多疑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来这儿？”他反问她，也像是在问他自己。
“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就不顾及下别人的感受？”女孩儿扬着头看着他，红着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眼泪。苏禾忽然觉得好悲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苏禾去哪儿了？那个在郑琳，宋娜面前怎么也不肯服输，一滴眼泪都不掉的苏禾，去了哪儿？
在遇到他之后，她的心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好脆弱。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有那么一秒钟的愣怔，旋即追了上去，猛的拉住女孩儿的手臂，“抱歉。”
抱歉？因为他的随心所欲而抱歉？苏禾猛的看向他，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她忽然低下头，心里泛着酸涩，向最深处刺去。
她拼命熬着，她不想在他面前哭。
“对不起。”她低声说着。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什么都对不起。”她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没有看他。
微风吹拂着路边的香樟，发出“沙沙”的声音，吹起女生的衣角。
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恶，“苏禾？？”
“不要说了。”女生回头，脸上已经挂了很自然的微笑，“现在很晚了，我想回家。”
下一秒，她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面，而后冰冷的吻忽然落了下来，她怔怔的一动不动，那份柔软，温暖，从唇间滑至舌尖。蓦的，浑身仿佛通过一段电流，落到手上，而她居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临近春日的夜晚，晚风似乎瞬间安静下来，摩擦着耳朵，温柔而又静谧。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下一瞬，温热的液体滑过面颊落到裸露的手背上，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体会到两个人之间所谓的亲密无间，那是灵魂之间的纠缠与身体间的靠近。从嘴唇，流到全身，仿佛世间最美好的事情，那种欲说还休，那种内心的触动，那种没有言语却能深刻感受到的彼此发热的全身还有气息。
多年之后，再回想起这段记忆的时候，苏禾都清楚的记得，那天，心里那么多的疑惑，那么强烈的委屈，那么深刻的埋怨，在他吻她的那一刹那，仿佛一下子，烟消云散。
男子清爽的微微带有鄙的气息传递过来，她的手蜷紧又松开，手心不断的冒着汗，后背因为他的双手而像是被什么灼烧着一般，麻木而又炽热。
等到眼睛忽然感受到一道亮光的时候，苏禾才忽然推开他，目光意外的和他撞到一起，两人都有些蒙。等到公交车刺耳的一声关门的声音传到耳边，苏禾才慢半拍的拉住他边追那庞然大物，一边大声喊里面的司机停车。
终于，前面的公交车停了下来，她连忙跨上台阶，晚上的公交车，空空荡荡的车厢里面，空无一人。
她拉着他坐到离出口最近的位子上。等到师傅开了有一段距离，女孩儿才慢半拍的意识到什么，心里惊了一下，而后偷偷缩手，他却比她更早一步，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苏禾抬头看了看他，心里有些尴尬，而他却一脸若无其事。
“苏禾，从今天起，就这样一直握在一起吧。”他偏过头看着她说。
苏禾垂着眼皮，没有看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苦涩，“你不是说，不要我喜欢你的？”
他皱眉，说:“忘了吧，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不敢轻易许诺。”
“那现在……”
他看了看他们紧紧相握的手，说:“现在理清楚了，可以许诺你，一生一世。”
女孩儿的目光和他纠缠在一起，忽然就乱了，笑着咬了下唇，说:“一生一世？杜承希，你知不知道男生这样说都很假诶。”可是如果是他的话，仿佛，什么都是可信的，即便那只是一个陷阱她也奋不顾身。
“是么？”他笑着，把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似乎还有那么点思忖，“你听过？有人这样对你说过？”
他这是在妒忌？苏禾垂着眸子，笑了，忽然扬着头，看向他，目光却不由得软了下来，“真的？？“一生一世”？”
他目中带笑，抬了抬他们的手，说:“真的。”
明亮的灯光打在柏油路上，反射着斑驳的光芒，女孩儿靠在他的肩上，看着外面远去的景物，嘴角久久的挂着微笑。
广播里面唱着一首接连一首的歌，或是撕心裂肺，或是清新软糯，总也没有间断，仿佛女孩儿想象中他们的一生？？他承诺的“一生一世”。
从一楼爬到四楼，苏禾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而后开门，“现在很晚了，这附近有旅馆，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去那边。”
他抿唇，“没地方可以去。”
苏禾听完下意识的看了看他，“可以去旅馆。”
“可是，不想去旅馆。”他说。
没等女生答应，他就踏了进去，反手关门。
苏禾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连忙走到厨房去帮他倒水。
拿杯子，拎着热水壶拿开塞子，等到怎么也到不出水来，才慢半拍的意识到，水壶已经空了。苏禾在心里狠狠地把自己鄙视了遍。而后拿着电水壶装满自来水，插插头，煮水。
诸事完毕，就等着水煮开。
苏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在心里叹气，超过十一点接近十二点，明天六点就得起床去医院，真是？？很伤脑筋的一件事。
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在烧什么？”
苏禾立刻跳了开来，过了会儿才回答他:“在煮水。”
他皱了皱眉，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这样的杜承希，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苏禾咬了下唇，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
“在看什么？”
女生立刻否认，“没看什么。”说着便转身去开冰箱，说:“我看看有什么吃的，有点饿了。”
“多煮一份吧！”他说的很是平淡。
但是那表情怎么看着有些故作轻松？女生笑了下，把冰箱里的一些白米饭拿了出来，又在橱柜里拿了两个鸡蛋。
材料齐全，开始做蛋炒饭。
他靠着门，绕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苏禾想了想，笑着摇头说:“很简单的蛋炒饭，不需要人帮忙。”而且，他看着也不像那种会下厨的人，所以还是不麻烦他比较好。
锅里很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煎鸡蛋的香味很快弥散开来，女生把鸡蛋盛出来，然后把米饭倒进去，加盐，翻炒。
“为什么要把鸡蛋盛出来再放米饭而不是一起炒？这样好吃点么？”他问。
很是平常的问题，他这样问，苏禾倒觉得有些奇怪，她侧过头，看见他相当好学的模样，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见她如此，又是疑惑又是好笑，“不打算回答我吗？”
苏禾抿唇，把鸡蛋加进去，“把鸡蛋放在一起炒，时间长了 就会焦了的。”她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这是常识，常识，知道么？”
他略微挑眉，不置可否，觉得有些道理便不再辩驳。
饭很快炒好了，苏禾拿两个碗，把蛋炒饭盛进去。
拿了两双筷子，两人就坐在餐桌边上，面对着面，吃着同样的蛋炒饭。
这样的场景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这样想着，他居然就笑了。
“笑什么？”对面的女孩儿问他，心里不禁怀疑自己的厨艺。
他咽下一口饭才回答她，“跟你在一起做了很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
苏禾挑眉，很是高兴的笑着，问道:“比如呢？”她看着他，带着点期待。
他微微皱眉，放下筷子，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带着点回忆说:“比如和一个呼呼大睡的人一起看话剧，被人拉着去当观众？？”他说着，忽然止住了。
“需要回忆很久吗？”她有那么多糗事吗？
“需要尽数说来吗？”
“需要。”女生坚定道。
他笑，看了看她的碗，说:“再不吃就要冷了。”
他真的是，很会转移话题，苏禾在心里愤恨的想。
两个碗，一个锅子，苏禾往锅里倒了点洗洁精而后开水龙头上放水。
水壶忽然尖叫起来，苏禾连忙去拔插头，他听到这声音很快赶了过来。女生心下一急，拿着水壶去泡水，滚烫的热水在碰到热水壶瓶口时立刻溅出一阵水花。
苏禾疼的手下一个不稳，晃荡了一下，疼痛中还不忘抓好水壶以免烫伤他。
他立刻握住水壶柄，女生这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