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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鸩 (九)

一路跋涉,天黑之前,施若然见到了那个传言中的清风寨寨主张文显。

这个人,怎么说呢?

——人如其名。

彼时,天色方暗,烛灯初点,威名赫赫的清风寨寨主正披着一件外袍坐在烛灯下看着一本书,略显消瘦的身体坐得笔直,脸色有些苍白,眉眼清秀,时不时的咳嗽几声,却并不妨碍他看书的兴致。

施若然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未曾料想这山匪之首竟会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就在她微微愣神间,陈锦轩已经脚下生风的走进屋子。

“大哥。”他一边喊着,人已经走到了张文显的身边,声音虽然粗狂,语气却是温和的,“身子还没好,你怎么又起来吹风?”

那温和急切却又关心担虑的模样与路上傲慢阴鸷的二当家完全是两个人一般,许是施若然以前见惯了凤天澜人前人后变脸的模样,竟是不觉得有多惊奇,只是暗自瞥了下嘴角,亦随之进屋。

张文显看着自家二弟一脸责怪又担忧的模样,安抚的笑了笑,“无碍,总该起来活动一下。”

说着,视线一抬,敲看到刚踏进屋来的施若然。

黄衣素纱的少女,娇俏玲玲,黑发如夜,俏丽的脸庞似疏离淡漠,又似从容不迫,灵动的双眸清澈如水,却又静静流淌着深沉睿智,清丽绝尘的女子,似能在这逐渐黯淡的天色里熠熠生辉一般。

张文显眼前一亮,微微愣在那里,须臾,才回过神来,“这位姑娘是?”

陈锦轩尚未开口,一路跟随进来的那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经邀功似的回答道:“回寨主,这小姑娘可是个小神医,是二当家的亲自下山请回来给您看病的。”

闻言,张文显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家二弟,“二弟,这城中所有的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又何苦如此费事,或许,我这是先天顽疾,治不好也不说的呢!”

“大哥休要胡说,”陈锦轩脸色一沉,闷声道:“城中的大夫治不好你是因为他们医术不精,锦轩纵使寻遍天下,也一定会找到能医治大哥病的人。”

“二当家说的极是,城中大夫一定是医术不精,这姑娘年纪虽小,却是有些真本事的,反正姑娘也来了,寨主不妨让这姑娘看上一看,也免得这姑娘白跑这一趟。”尖嘴猴腮的男人在一旁陪笑着帮腔道。

张文显无奈的笑了笑,看向施若然,笑得温润柔和,“那便有劳姑娘了。”

施若然眉头一挑,眼中一丝微茫一闪而逝,微顿,便走到张文显面前,缓缓弯下身子凑近他。在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拨开他披散的长发看了看他的耳根后,又扒开他的衣襟看了看他的膻中穴,看完便又退了回去。

张文显对小姑娘这举措又是吃惊又是不解,“姑娘这是何意?”

施若然没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看了眼陈锦轩,“若我能治好你,是不是就放我下山?”

张文显楞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当下有些责怪的看了眼陈锦轩,连忙起身对施若然赔礼,“舍弟行事鲁莽,冒犯了姑娘,在下代舍弟向姑娘赔罪了,请姑娘海涵。”这般说着,竟还真的向她弯身鞠躬赔了个礼。

施若然神色不变,坦然受之,曾有千万人跪于她脚下她亦能不惊不饶,何况只是这一个人。

张显文见她无甚反应,又道:“当然,无论姑娘是否能治好在下,在下都保证,姑娘定可下山无虞。若姑娘能治好在下,清风寨定以厚礼感谢姑娘。”

“不必,寨主遵守诺言便好。”施若然神色淡然,“不过配置良药尚需些药材和时日,请寨主备间客房,我也好作准备。”

“这个自然。”张文显连连点头。

不待点名,尖嘴猴腮的男人已经自发的凑过来招呼着了,“姑娘,小的白鸦,客房小的自会为姑娘备好,请姑娘放心。”

“那便走吧!”施若然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

白鸦一愣,请示的望向那头两位当家的,见张文显点头才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出门前一刻,张文显忽然出声叫道,“敢问姑娘芳名。”

施若然没有回头,微顿,回了一句,“我姓云。”

施若然这个名字,五国之内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里可是贼窝,怎能真说出来。

言罢,再无停留,白鸦急急地跟了上去。

清风寨虽是匪窝,房间却是干净得很,笔墨纸砚,一样也不少,施若然留下白鸦,一边将需要准备的药材一一写下,一边与他闲聊。

“你叫白鸦?”

“没错。”白鸦点点头,尖嘴猴腮的模样笑起来甚是奇异。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却偏偏叫白鸦,这名字倒是有意思。”

“嘿嘿,小的大字不识几个,不懂名字,这还是寨主的给取的名,说是希望我能即便天下皆黑,亦要唯我独白之意。”说起名字的来历,白鸦很是得意。

施若然扬了下嘴角,“你们寨主似乎是个书生。”

“云姑娘这就不知道了吧,寨主的学问的确是做得很好,但是怎么说清风寨也是个贼窝,单是一个书生怎么可能服众呢?寨主可是寨子里的绝顶高手,就连二当家也打不过呢!”

“哦?你似乎对寨主很是佩服?”

“那可不!不只是我,寨中所有弟兄都对寨主佩服得五体投地,忠心耿耿……”

一盏茶的时间,施若然写好了所需的药材,也对清风寨有了初步的认识。

打发走白鸦之后,她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顿默片刻,她打开放置清潋的琴盒,在琴盒内侧某处轻轻一按,便出现一个小暗格,暗格中是一枚褐色的药丸。

跃动的烛光下,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晦暗莫测。

她猜的不错,张文显确实身中剧毒,方才白鸦说过,清风寨的入口只有一个,就是长生桥,每到夜晚,桥头还有人守卫,所以不可能有外人潜入下毒,那么这毒就只能是清风寨内部的人所下,而内部的人会给寨主的下毒最大的可能性无非也就是篡位。

她揉了揉眉心,微微有些头疼。

似乎卷进了一场纷争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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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显所中之毒虽然奇特,但也还难不倒施若然,左右只是处理起来麻烦一些,配置解药之时需小心一些罢了。

白鸦的效率出奇的高,晚上让他准备的东西,其中还有不少难找的药材,第二天一早他就尽数准备妥当。

三天后,施若然制出了解药。

那是清晨,朝阳初升,正是万物苏醒的时刻,施若然坐在桌前,看着手中连夜制成的解药,表情有些隐晦,清澈灵动的眼睛里闪烁着丝丝的深不可测。

这三天来,为了掩人耳目,每日巳时和申时她都会给张文显一碗药,造成一种她确实是在给张文显治病的假象。每一次,张文显都表现的非常配合,但凡给他药,他便毫不怀疑的喝下去,至少在明面上看来,这个寨主的对她十分信任,在她面前,也从来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

谦谦君子?想到这个词,施若然微不可查的扬了下唇畔,优雅的弧度,却是意味深长的深沉。

“云姑娘。”屋外,忽然传来几声敲门的声音。

“进来吧!”施若然应了一声,敛去了方才有些隐晦的表情。

来人是白鸦专门派过来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丫鬟,一直贴身伺候,她闻声开门进来,端着一份精致的早饭,“云姑娘,奴婢来给您送早饭。”

施若然不动声色的将手中药丸放下,道:“你去把寨主请过来,我有事找他。”

丫鬟一听,愣了一下,紧接着有些激动的开口问道:“云姑娘可是将药丸制成了?”

施若然眉头一动,可有可无的睨了一眼过去,气势一放一收之间,那丫鬟似乎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下跪告罪,“奴……奴婢失言,云姑娘请别放在心上,奴婢这就去禀报寨主。”

说完,连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去。

施若然唇畔轻勾,表情有些微妙起来。

这暗桩如此沉不住气,看来,离寨中变动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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