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亲昵,剑厚南梳得非常认真,他将龙一那一头青丝梳拢在一侧,然后编成简单的发辫垂在胸前。最后将木梳别在她的辫根处,形成一个既简单却又别致的发饰。
让龙一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剑厚南眼中露出满意的光芒。他不喜欢她结髻,不是因为她结髻不好看,而是因为结髻的龙一会掩盖住自己的本性,变得冷漠而不可捉摸。
叹了口气,龙一唇角露出一丝无奈却又苦涩的笑,“你何苦这样来挑惹我,你不是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她得费多大的意志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扑向他,不再做出让他苦恼的行为?
明白她未说完的话,又将她的苦忍看在眼里,剑厚南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她的脸,一丝怜惜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开始发芽生长。
“对不起,我……”他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明知不该这样亲近她,但手却仿佛有自我意志似的,在她滑腻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南儿……”龙一闭上眼,无力地唤,觉得有些心力交瘁。想拥有他的温柔,却又不想将他牵涉进她的感情漩涡,这样的处境让她好为难。
“我们晌午就下山,可好?”想打破这让人迷惑的气氛,剑厚南试图转移注意力,但手却好像眷恋上她肌肤细致冰凉的触感,舍不得离开。
“好。”龙一点头,睁开眼睛,抓住他放在自己脸上的大掌,知道自己又软弱了,“我想问你一件事。”其实自昨夜后,她已决定不再奢望,可是现在的他,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又升起莫名的渴望。
“什么?”看见她眼中再次漾起浓烈而熟悉的情感,知道她不再刻意压抑自己,剑厚南心底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似乎是自早上起他一直在害怕着什么,而直到现在那份恐惧才消失似的。
“昨夜……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这其实是她最害怕的,她怕自己不顾羞耻地用身体引诱他的举动会让他心生鄙夷,他天性醇厚,不会将之表现在脸上,但只是想到他在心中看不起自己,就让她受不了。
没想到她在担心这一点,剑厚南微感歉疚,“傻瓜,我怎么会……我不会。应该是我请求你的原谅才是,那样将你丢下,是我不好。”昨夜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若不那样,他恐怕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只是他没想到那竟会对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当折转回来的他看到她孤单痛苦地蜷缩在李树下、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凄凉身影时,就开始后悔起自己冲动的行为。听到他这一句话,龙一只觉鼻子一酸,眼睛开始起雾。忙垂下眼,将泪光遮掩,唇角却不由上扬,露出自今晨起第一个真心的笑。虽浅,却让剑厚南心弦一颤。
再扬眼,龙一眼中已是满满的笑意。只是这样,这样就好了,她不会再奢求更多。
“你要找人,我陪你,好不好?”这一次,她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只因以后的日子都不想再逆他的意。
这一次,剑厚南也没再拒绝,而是微笑着应允。
“你可听过白隐?”龙一继续问。因为跟着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帮他找他想找的人,而是为了找那个白隐,一个有希望为他祛除沉疴的人。
剑厚南不知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一个不相干的人,却仍然好耐性地问:“他是什么人?”
从椅子中站起来,龙一还是忍不住冲动伸手抱住了剑厚南的腰,靠进他的怀中,只是不再用力得像他会随时消失一般。
顿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喜欢起她这样的亲昵,剑厚南脸上漾起纵容的笑,第一次主动展臂回拥住她,然后安静而认真地听她讲述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的来历和事迹。
“白隐其实是焰人,叫明昭成加。”
焰人,塞外蒙都草原的统治者,一个强悍无匹却拥有令人不解的奇特风俗的民族。在这个民族中,男人和女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和待遇。男人如神,如天,高贵而不可亵渎;女人如浮萍,如野草,无根而任人随意践踏。焰人的后裔不是由本族的女子孕育,而是挑选别族血统高贵,姿容才能绝佳的女子来完成,而能够成为焰人的新娘,是所有外族女子的骄傲。
在焰族,血统最高贵的要数以成加为首的五大家族,他们分别是成加、鉴辛、阿古塔、亚狄真河以及五禺。这五大家族共同掌控着焰族的统治权力,而历任焰王都是由这五大家族中挑选出来的。
白隐,也就是明昭成加,是成加家族中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被所有焰人尊敬地称为医皇子,拥有出神入化的医术,甚至传说他能够起死回生。至于他为什么会离开草原来到中原,却无人知晓。
“很想见他一面。”听罢龙一的叙述,剑厚南不由对白隐心生向往,他自己的医术在中原已是顶尖,至今为止还没遇上堪与匹敌之人。但他心胸宽广,对于这个声誉又或医术恐已超过自己的白隐,他不仅没有丝毫相忌,反而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龙一微笑,“会的……会见面的。”若不是有意想让他去见白隐,她又怎会同他在这里说不相干的人?想着,忍不棕头看向住了近月的草屋,心中溢满留恋与不舍。草屋盛装着她二十七年来所有的快乐和幸福,这一去,恐难再回来。她素性洒脱果决,但这一次,却难抑女性柔软纤敏的一面,双足迟迟不愿迈出围篱。她只怕这一出去,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剑厚南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思,下意识伸出修长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柔声安慰:“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再一起回来。”这算是他的允诺,只因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上天究竟愿不愿意给他机会。
“好。”龙一强颜浅笑,点头,认定这是他同自己的约定,而刻意略过“机会”二字。
日上中天,山中一如既往的宁静,而鸟语和花开只是平添寂寥。
龙一和剑厚南并肩沿蜿蜒的山路向山外缓缓而行,似乎,谁也不想这么快便离开这不沾尘世纷扰的地方。
在经过一块巨岩边时,山石边一丛浅紫色的花吸引了剑厚南的注意。他停下步子,在龙一诧异的目光中弯腰摘下一朵如蝶翼般的野花,直起身将花送到龙一鼻下。
“这是蓝苓,香味比雪凝宫的青芽淡雅,可以入药。你伤口能愈合得那么好,有大部分功劳是它的。”他说得缓而慢,声音醇厚温暖,让人着迷。不再冷淡疏离之后,他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喜欢并渴望亲近的男子。
“是吗?”被他的声音所惑,龙一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落在他饱满好看的唇上,不由自主回忆起他的味道,心中升起渴望。
“嗯。”剑厚南应了,然后自作主张将花朵插在她的鬓边,正要夸赞一番时,却蓦然发现她的失神,“想什么?”他用食指轻划过她嫩滑的脸蛋,笑问。亲昵的动作不经思索便这样自然地做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龙一被唤回神,想到自己心中浮起的念头,俏脸不由晕红,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没有。”她的回答匆促得让人起疑。
“没有?”见到她的表情,剑厚南意外地心情大好,促狭地反问。只问一下就脸红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何况她开始还一直目不转睛地“色色”地盯着他的唇。他若猜不出来,也不必出去找凌儿了。
龙一被问得尴尬起来,着窘地抿紧唇,不应他,右脚一动,打算从他身边逃开,也逃开这个讨厌的问题。她一向主动大胆,但经过昨夜之后,明白到自己主动的亲密举动会造成他的困扰,所以决定压抑住自己本能的欲望,不再对他做出过分的行为。故而他追根究底的问题才会让她觉得难以启齿。
她明显的逃避让剑厚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和不快,还没仔细追究原因,他已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我想……”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纤细的腰,他紧攫住她意外不解的黑眸,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沉声道:“你是在想这个吧。”说着,伏首噙住她柔嫩的唇瓣。
明知自己的行为已经失控,剑厚南却不再想抽身退开,反而迫切地探入她温暖的唇齿间汲取她的甜蜜。
虽然惊讶,却没有道理阻止他,龙一决定顺水推舟,放心大胆地接受他的主动。
良久,剑厚南依依不舍地与她分开,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息,而后突然失笑,为自己越来越失常的行为。
龙一仍沉醉于那让人失魂的甜蜜中,对于他的笑竟无力追问,唯有暂时当作没看见。
“奇怪,”剑厚南低喃,揽住龙一腰的手臂不由收紧,“我怎么会……”
不是知道不能碰她的吗,为什么会控制不住?为什么无法忍受她在她和他之间建起一堵无形的墙?他以为是她变了,但现在,看上去似乎是他在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