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轩辕策到达丞相府门前对,季道远已经守候在门口了,远远看见他,立刻迎到他的马前,亲切地帮他拉住焙绳,「多谢临江王给老臣这个面子,理应是我亲自去接迎王爷,但是刚才下朝后,陛下又留我在宫内商议了一会儿关于在怒江上游修筑大坝的事情……」

「丞相不用和我客气,你我同朝为臣,所以您不必以「老臣」一词自称,我这个小小的临江王实在是承受不起,若你硬这么称呼,岂不是好像我逾越了万岁的地位?」轩辕策神情冷淡,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丞相叫我来,不知道有何见教?老实说,我此次回京是为了给太后祝寿。如今尚未进宫拜谒陛下和太后,就到丞相府来聆训,只怕于礼不合。」

季道远笑道:「王爷的话才真是折煞死我了,王爷先请入内稍坐,我有些肺腑之言想告知王爷。」

轩辕策跟着他走进大门,只见庭院中竟然站了好几十名的文武官员,他们整齐地分列两旁,躬身作揖,「见过王爷。」

他没想到丞相竟会用这种阵仗欢迎自己,不禁笑道:「季丞相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逼本王掉头就走吗?」

季道远忙解释,「王爷不要误会,这都是朝廷中的股肱之臣,为朝廷的前途担忧,今天听说王爷回朝,故在此等候,特意给王爷接风的。」

「有趣。前不久我们分列怒江两岸,打得不可开交,我以为我这一趋入京若不是刀剑相向,也必然是要被软禁起来了,「接风」这两个字还真是不敢想。」轩辕策顾盼之间,霸道气势弥漫全场。

一位文官凑到跟前,长揖道:「王爷,在下是吏部诗郎李晋……」

轩辕策也不看他,一眼替到堂院中间已经摆好的椅子,便走上几步坐在主客的位置。「既然今天诸位大人如此厚待我,这位置我就当仁不让了。」

季道远忙招呼着众人入席,「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王爷既是如此痛快的人,咱们也不必太拘谨,有什么话要和王爷说的,别藏着掖着,都在这里一吐为快。」

他抬起手,档住要给自己斟酒的李晋,「谈事情的时候我不喜欢饮酒,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李晋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陪笑道:「王爷必然海量,喝一两杯也没什么。」

轩辕策冷冷地看着他,看得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季道远在旁边说:「李大人是着急和王爷说事倍,但是王爷远道回来,都未能休息,李大人,还是把你的小事缓一缓吧。」

看看神情峻味的两人,轩辕策也不拐弯抹角,「既然丞相都说了要一吐为快,我也不喜欢与人客套,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他呵呵笑道;「好吧,我就说王爷是个痛快的人。是这样的,李大人的侄子也参与了怒江之战,但是不幸被俘,至今还关在江南的俘虏营内。李大人想求王爷开恩,把他的侄子放回来……」

「这件事李大人直接去和建潜说就行了。」轩辕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抬了抬下巴,对跟随在身边的连建澄汾咐,「李大人的事情你全权负贵。」

「是,属下明白。」他笑着拱手。

李晋惊喜非常,忙拉着连建澄到一边去交涉。

丞相挥了挥手,婢女们鱼贯而入,在桌子上摆好了酒菜,更有歌女舞姬飘然入场,轻歌曼舞翩然而起,满场一副就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

季道远虽然是主人,但是位置与轩辕策平行,离他最近,稍稍一侧身,低声说的话就如同耳语。

「王爷,我知道现在人多嘴杂,其实不好谈机密之事,但是我不得不告诉您,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轩辕策挑了挑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恼恨之前朝廷大败,我害朝廷丢人现眼已属难得,如此盛情欢迎我,实在无法想像。他若非少年老成,心机深沉,就是天真愚蠢到任人利用。丞相既然和陛下朝夕相处,可否告诉我陛下算是我说的哪一种呢?」

季道远降了愣,笑道:「王爷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是陛下虽然年幼,也并非昏君。怒江之战前,他曾经忧心忡忡地问我,若是这一战江北输了,他会不会当不了皇帝了?」

「有意思的问题,不知道丞相怎么答覆?」

「我说,临江王并没有想造反,只是想保全他的权力而已。若是陛下肯成全,他必然会成为陛下最晓勇善战的猛将,而虎视耽耽伏卧在我们天雀旁边的东辽,也必然不敢搜越雷池一步。」

「丞相的回答就更有趣了,若真是如此,为何还会有怒江一战?我在江边所见难道都是我的错觉?」

季道远面露无奈,「王爷知道,辅国大臣不只我一人,慕容侯爷一直坚持说,若不剪除王爷的力量,王爷将来必反!与其养虎贻患,不如先下手为强。」

轩辕策点点头,「原来是慕容归鹤那个老小子和我过不去,难怪慕容眉为主战将领。」

「是的。虽然我曾几次劝过慕容侯爷,但是都无效。」他叹口气,「这一战,江南江北都损失太重,我听说东辽那边因此蠢蠢欲动,一直在寻衅挑事,只是全靠王爷坐镇,才退退没有犯境之举,我代陛下先行谢过王爷,若非在场人多,我必然向王爷行大礼。」

他说得越是诚恳,轩辕策心中越是冷笑。果然明烟的提醒没错,季道远是只手段极高的老狐狸……在他一回京的时候,就急巴巴地把他拉到丞相府,只为了加油添醋把所有的罪名都压到慕容家头上。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他已经知道,两位辅国大臣的心思并不一致,日后要各个击破并非不可能之事。

绑面季道远依然言语诚恳地和他讨论着诸多国事,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几句。满桌的美食他极少动筷子,并非怕对方下毒,而是因为答应了要和姬明烟一起吃晚饭。

懊不容易结束了这场虚伪的客套,他起身要走,季道远急忙率众人出门相选。

待王爷骑马离开后,李晋在旁边情悄提醒,「丞相大人,这人……看起来不好拉拢。」

他哼了声,「我本来也没想拉拢他。但是现在他身边的一个女人,据说和慕容家关系深厚,而他把她宠得不得了,倘若他因此倒向慕容归鹤那一边,岂不是我们的大麻烦?」

「不会吧?慕容归鹤的宝贝儿子慕容眉在怒江之战中死了,肯定恨他恨得要死呢。」

季道远阴冷地甩他一眼,「你怎知道慕容眉一定死了?」

李晋愣住,「不是都这样说?」

「我看,那不过是慕容归鹤那个老家伏编出来欺上瞒下的谎言罢了。他那么宝贝那个儿子,若慕容眉真的死了,他也必然去了半条命,哪还能像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所以,慕容眉必定还在人间!」

轩辕策回到旧王府时,只见王府门前停着一辆白色马车,而他刚刚下马,马车上也走出一人,轻声问道:「请问尊驾是临江王吗?」

他本不想理睬,但是听声音是个女人,不禁疑惑回过头去,只见一名俏丽妩媚的妙龄女子笑咪咪地看着自己,那一身的白色在冬日里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来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却已做妇人的打扮。

「夫人找我有事?」他默认了对方的问题。

那女子轻轻一福身,「我姓赵,从慕容府来。」

轩辕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攘紧,面部肌肉也紧绷起来。「慕容府的人恕我不能接待。」

「王爷稍等,」那女子忙追加一句,「若是宫里的人求见,王爷会见吗?」

「宫里?」他孤疑地看着她,「夫人的意思是……」

「我的闺名是雅婷,不知道王爷是否听过?」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娴雅公主。我知道了,听说公主嫁给了慕容府的大公子慕容铮,公主今日是代夫君来见我的?」

「不是。」她微微一笑,「我是来探望姬明烟的。」

轩辕策抱臂胸前,「公主既不是代表慕容铮,那么是代表慕容眉来探望明烟,还是……」

「慕容眉吗?」赵雅婷眨眨眼,「不算是为了他,我和明烟一直是密友,在我未出嫁前就是了。说起来,她还是我和铮哥的媒人。可惜我过门后,不久她就到江南去了。很久没见,着实想念,听说她受了伤,我特地赶来探望。」

他微一沉吟,「公主是一人来的?」

「是。」她张开双臂,「而且绝对没有携带利器,王爷可以放心。」

轩辕策一笑,侧过身,「公主请。」

赵雅婷站在姬明烟面前时,两个女人望着彼此,眼眶中同时泛起一片水雾。

紧接着,赵雅婷奔到她的面前,一下子蹲下身紧紧抱住她的肩膀,「明烟,你受委屈了。」

轩辕策站在她的身后,满脸的不同意,「如果您说的「受委屈」是指她跟着我过了苦日子,那我可非常不赞成公主的说法。」

姬明烟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雅婷,你好不容易进来,不要得罪了我们这位威风八面的王爷千岁。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你要抓紧时间赶紧说,因为我不知道他的「好脾气」可以允许我们谈话多久。」

他干嗦了几下,「明烟,需要在你密发面前这么不给我面子吗?我特意从丞相府赶回来和你吃晚饭,还把你在府门外苦苦等候的密发带连来与你共叙姐妹之情,我所做的还不够尽善尽美?」

赵雅婷看看两人,「我听说了,王爷非常宠爱你,看来传言不虚。」

姬明烟拍拍自己的腿,「如果你觉得让自己终身残疾才能被宠爱,那么好吧,我已经被宠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轩辕策皱紧眉头,「不是我让你用刀扎自己的大腿,然后又跳进冰冷的河水中的。明烟,你给自己找了一条绝路走,不要把罪名强扣在我头上,我要的一直是活着的你,不是死了的你。」

「我又激怒王爷了?那么……我道歉?」

她笑着抬头看他,用的是他曾说过的话,但是对面的他僵硬的表倍一点也没释然,而且冷冰冰地转身离开。

「看来他真的是很爱你。」赵雅婷轻呼一口气,「真是难得,也就只有你能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的说话,我看着他的眼睛对,真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哪有那么可怕?我倒认为是你们有偏见才怕他。」姬明烟拍了拍旁边的椅子扶手,示意她坐下,「雅婷,能见到你真好,我以为你没有看到那只纸鸢。」

她笑道:「春燕坊的那只琉璃纸鸢,隔着三里地都能看得到,那可不是一般人会买得起的,而且在冬天,很少有人会放纸鸢。所以下人一说看到了一只五彩琉璃的纸鸢在城南方向飞,我就知道必然是你回来了。」

姬明烟也笑应着,「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我随口说了句「一线轻丝恨无力」,你便对答「总有清风解风情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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