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知晓
京城中鼠疫泛滥,大街上的尸体推砌成山。
街上行走的人神色恹恹,青紫的面容,如行尸走肉一般,官兵均带着红色面巾,皱眉巡查着,一个接一个的小车推走了一具具发臭的尸体,京城的上方笼罩着黑色的愁云。
辉煌的皇宫也蒙上了暗色和悲哀,极少数的人转移到了湖上的小岛中,毫无疑问的,这些转移的人皆身份尊贵。
赵成的眉头堆积成了小山丘,手中拿着的奏折像个烫手山芋,皇后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见赵成面露难色,她轻轻滴放下茶,按摩着赵成的太阳穴。
“皇上,我们能渡过这个鼠疫的,天绝情人有情。”她轻声细语道,赵成仰靠着龙椅,“我们能渡过,有些人却渡不过了。”
他把凰寒玉递上来的奏折递给了皇后,她接过,蹙起了眉头,“这丫头怎么染上了?可有让御医去看过?”
赵成点点头,“看过了,说是来不及了,发现晚了。”干涩的声音中带着沉重,凰洛歌执着的眼神再次浮现,赵成有些感伤失落。
皇后瞪大了眼睛,不自主地退后一步,手下扶着了桌子,“晚了?”有些难以置信,皇后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赵成再次点头。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赵成和皇后齐齐地看向门外,赵天汉一把推开了门,后面的王公公极力地劝阻,见门已经被推开,他赶紧滴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你出去吧。”赵成摆摆手,王公公站起来离开,赵天汉走进了房间,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赵成,“父皇母后,皇儿想要出去。”
两夫妻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对方目光中“他果然知道了”的眼神。
皇后柔柔上前,拉住赵天汉的手,“天汉,外面鼠疫泛滥,岛上安全些。”
赵成同意地点头,赵天汉却皱眉,“皇儿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母后,让孩儿出去吧。”他祈求地看着皇后,皇后心一软,但仍然没有同意。
“我会下旨解除你们之间的婚约,你先回去吧。”赵成一语定音,看了赵天汉一眼便不再多言,“不行!父皇,她是红鸾星。”
“出去!”赵成斩钉截铁地说着,继续地翻开了其他的奏折,用行动表明: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赵天汉张了张嘴,却被皇后捂住,她硬是拖着赵天汉出了房间。
赵天汉拉着皇后的手臂,“母后,不能解除婚约,您去给父皇说说。”看着自己的孩子,皇后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如水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求过她什么,而今天却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她,说不心酸是不可能的,“天汉,这是上天的旨意,我们改变不了。”
半晌,她慢悠悠地说着,赵天汉皱眉,猛摇头,“不,母后,我……”赵天汉还想说什么,但却被皇后一巴掌地扇回了肚子里。
“够了!天汉,你是太子!今天你太让母后失望了。”说完,皇后直接转身离开。
赵天汉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神色呆滞地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白皙的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手印。
旦日,赵成的圣旨便下达到了凰府:凰家次女患上鼠疫,乃上天所示,故解除与太子的婚约,赐号乐安皇公主。
凰寒玉虽心有不甘,但也还是不情不愿地接了旨,紧接着,第二道圣旨降临,凰寒玉率领凰府众人再次到前院接旨,个个内心忐忑。
圣旨曰:凰家长女性情温顺,贤良淑德,赐婚于太子,愿再次与凰家喜结连理。凰寒玉心知肚明这是皇上补偿他们凰家和拉拢的一种方式。
想到自己大女儿的性情,凰寒玉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地接住了圣旨。
楚嫣母女脸上的喜气掩盖不住,凰洛诗更是有恃无恐地拿着圣旨回到了容香阁梳妆打扮一番,用上了自己珍藏的脂粉,换上最华丽的服饰,带着一干丫鬟前往安云阁。
未来皇后和一介公主相比,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凰寒玉接了圣旨就唉声叹气地回到了书房,自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得意忘形的举动是有多可笑。
脚还没有跨进安云阁,一阵刺鼻的药味就扑面而来,凰洛诗的脚就这样尴尬地僵硬在半空之中,半晌她才用手绢掩着鼻进了安云阁,心里骂道:这个病秧子。
“哟,我的好妹妹醒了吗?我可是特意来谢谢她的。”尖锐刻薄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皱眉,皆对凰洛诗不屑一顾,该干嘛的干嘛。
要是楚项还在这,早就一脚把这个女人给踹出去了,但是年迈的楚项被楚易和白桃劝到客房里去休息了。
见无人理会,凰洛诗的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一个川剧变脸。
强压住自己心中的火气,凰洛诗优雅地走到了床边,看见凰洛歌的脸色大骇,不自禁地退后两三步,连带着她身后的小丫鬟都脸色掐白。
来时的得意现在被打消了两三成,白桃拧着帕子看了凰洛诗一眼,冷笑道:“大小姐身为以安的姐姐,是不是该尽尽做姐姐的义务?诶呀,这鼠疫可是很容易传染人的,大小姐可要小心着。”
白桃怪声地叫着。
凰洛诗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看着床上青紫的脸颊,逃命似地跑了,没有了来时的得意骄傲。
床上的凰洛歌睁开了明亮的眸子,嘴角泛着笑意,芸香手中端着的盆子一下子跌落在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芸香?”白桃轻柔地唤了一声。
芸香掉下了两行清泪,“小姐,小姐醒了。”她跑到凰洛歌的床边,趴着哭了起来。
愁云笼罩的安云阁因为凰洛歌这一醒,如一束阳光穿过厚重的乌云,带来无法言尽的喜悦。
楚易见几个女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他无奈地笑了笑,心,也轻松了许多。
楚项是被楚易扶进来的,看着凰洛歌坐在床头和白桃她们聊得开心,也不禁老泪纵横,“大将军,男儿有泪不轻弹哦。”凰洛歌鼻子一算,仍笑着打趣。
“你个死丫头,敢打趣我来了。”楚项擦着眼泪,老脸一红。
和楚项聊了一会,凰洛歌便坚持着让白桃楚易送楚项回府。
安予站在一旁,温柔地笑着,看着凰洛歌,“谢谢你。”凰洛歌微微愣了愣,“谢我什么?应该是我谢谢你啊,谢谢 你救活了我。”她嘴角扬起轻松的笑意。
“不,谢谢你醒了。”是的,正因为她醒了,他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两人相视无言,后来都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穿过厚重的乌云,直达云霄。
山清水秀的锦屏后面,一袭黑装的男子眉目冷峻,低声地说着,他身旁的男子身着青色衣衫,衣袍上的青竹笔直高耸,清雅似玉。
穿青衣的正是被流放的赵天喻,经过四年的沉淀,十七岁的他眉目俊朗,浑身悬浮着沉着之气,笔下的字迹霸气如虹。
等黑衣男子的声音静止后,他才把笔放下,走到了一幅图像前,“还有什么事吗?”
黑衣人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赵天喻,“京城中……闹鼠疫了。”赵天喻挑眉,“还有呢?”
“郡主她……染上了鼠疫,皇上下旨解除了太子的婚约,郡主被封为乐安公主了。”越离低头,这几年来珠子一直打听郡主的消息,但是今天这个消息却让人难以启齿。
赵天喻愣了愣,转眼看着越离,“看,看过了吗?”干涩的声音中透着苍凉的悲伤,墨黑的眼底云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和担忧。
越离点点头,“药石无医。”
四个字在赵天喻的脑海中炸开来,半晌赵天喻瞪大着眼,“安排越愁易容成我的样子。”丢下一句话赵天喻就消失在书房中,速度惊人。
官道上,一匹黑马肆意驰骋,比闪电还要快的速度。
两日后,赵天喻日夜兼程,不吃不喝地终于到了京城,他翻身下马,风尘仆仆,脸上布满了青色的胡茬,这样的 他没有谁会怀疑这是当年名声赫赫的神童三皇子。
因为鼠疫严重,京城被封锁了,但是世界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赵天喻打发了些银子就轻轻松松地进了京城。
他牵着马漫步在京城之中,这里已经没有往日的繁华,大街上的尸体横陈于街,不时地能看见几只灰不溜秋的老鼠鬼鬼祟祟地从尸体上跑过。
赵天喻从东门到凰府的一路上很畅顺,可是说是畅行无阻。
到了凰府,他把马安置在墙边,一个纵身翻越到了墙头,如第一次来凰府的情形一样,不过这里没有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和轻功卓越的毛贼。
运气尚佳的赵天喻很快地找到了凰洛歌的闺阁,他屏息凝气地躲过了芸香和灵香。
“自从小姐好了以后,身体也日渐虚弱了。”灵香叹着气,眉头紧皱,芸香也点点头,端着盆子和灵香跨出了安云阁。
躲在暗处的赵天喻眉头紧锁,为什么,为什么他离开了她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