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结为盟友
聂鼎一手撑着桌子,喘着气开始笑,“魏先生,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凡事都有个价码,我还是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要什么,不过,如果聂少爷有意协助林阡复仇的话,我有样东西给你。”
说着,魏荣光从衣袋里取出一只U盘,轻放在聂鼎喝干的玻璃杯里。
早在赴约之前,魏荣光就在U盘中存好了三张图片,都是从吴若初给的那些照片中挑选出来的,其共同特点是,拍得最清晰的一张脸就是警局的邵局长。
“聂少爷,如果你想为林阡做事,”魏荣光压低了声音指点一二,“就把这只U盘寄给女警刘菁。”
刘菁旧时曾是警局局长的千金,一名年轻气盛而富有热血的女刑警。十年前,她的父亲刘局长因与毒贩耿贵钻营苟合而获罪,一度拒不认罪,后来还是在刘菁的苦劝与激将之下才终于痛哭伏法。刘局长身陷囹圄后,刘菁作为女儿,四处为他奔走呼告,跑断了一双腿,替他争取轻判与减刑,情与法在她心中的分量,难分孰轻孰重。
吴若初摔镜而去的那天,魏荣光花了几小时翻看信封里的一沓照片,直觉地意识到自己若要起事,身为公安机关咽喉的邵局长将会是个最难突破的症结。
接下来的两天,魏荣光凭借零散的旧报和旧闻,将刘邵两位局长的兴替之事查明——当年毒贩耿贵中计垮台,直接牵连刘局长被抓,既得利益者便是新官上任的邵局长,以及他背后的那股段姓势力。
如今十年过去了,再如何遮日蔽云的势力也在日渐式微,又有新兴的帮派开始蠢动,企图取而代之。魏荣光不能确定警局中有谁是邵局长一派的人,谁是与之对立的人,又有谁不属于任何阵营。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刘菁绝不会成为邵局长的喽啰。
若刘菁忽然知晓,自己的父亲因罪坐牢,并非是公义的伸张,而是黑-帮相斗的结果;整个警局也并非割去了一颗毒瘤,而是种上了一株新的毒草,她会如何想?
若她开始发觉,邵局长明明也玷污了胸前警徽,却道貌岸然地将她父亲投进了永无出头之日的监牢,她会如何做?
她比年长的刑警更有蛮勇,再加上她和邵局长之间隔着能够称之为父仇的东西,这些年她在警局勤勤恳恳,却始终升不上任何职称。一旦她收到了邵局长与段老板往来密谋的合照,背景还是大量的枪支,试问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魏荣光在U盘中放置了简单的电脑病毒,打开图片后的第三分钟,杀毒系统就会自动删除文件。一般情况下,正忙着细看照片的人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去备份,如此一来,它们就无法被保留下来作为法庭证据。
虽然吴若初说过,无人知道她拥有这些照片,魏荣光也不是不信,但事关她的安稳,他必须慎中求慎——只要U盘中的照片仅余惊鸿一瞥,就没人能够去追查它们的原主,更何况,这个原主根本就不是吴若初,只不过中间过了她的手,因此,她绝无可能搅入其中。
仅凭这种模棱两可的偷拍照,当然无法去指控无所不能的大人物,魏荣光只是想借画面中的邵局长激起刘菁的疑思。如果她有心一查到底,即使警职低微,也未必不能迫使邵局长陷于被动之境。
这个时候,恰逢林阡助攻,或许能够双管齐下,瓮中捉鳖。
当然,一切只是或许。
“如果邵局长不被揪出的话,势必会趁着职务之便暗助聂家,所以,我才会建议你,让刘菁去查他。”魏荣光透过莹透的杯壁,望了一眼杯中之物,“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大义灭亲,帮林阡一把,又或者你不愿意……”
他随意拎过架子上的水壶递给聂鼎,“那就再续一杯水,让它沉在水底。”
聂鼎听完这锐不可当的一番话,许久才消化了其中的每一种机锋,没有接过水壶,只是觉得不太真实地问,“如果你是信口开河呢?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我所言是真是假,聂少爷一查便知,何况若初和芊芊还在你手里,我怎么敢骗你?”
“哈,我可是聂家人,魏先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你的方法去给我母亲和姑父使绊子?你刚才说袁劲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是吧,他一定是你想除之后快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U盘给我?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办?少一个人知道你的计划,岂不是更好些?”
“因为我和聂家无怨无仇,可你不一样。”魏荣光随手掏了根烟,又想起聂鼎不喜,便没有点燃。
聂鼎闻言一时怔怔,不明白自己怎会跟家人决裂到这一步?
“聂少爷,你听我说。”魏荣光的双眼似黑洞吸住聂鼎的目光,“若初被聂家收留五年,承蒙聂少爷诸多恩情,还有聂琼小姐也十分关照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你们的好意,今天我为聂少爷指一条可行的路,助你找到你想见的人,你或许可以与他重续前缘,一偿亏欠……我答应过若初,不做任何有负于聂琼小姐的事,所以,U盘我交到你手里,一切由你决定,你会选家族还是爱情,我不得而知。我也没有任何条件,只求你,照顾好她们母女……”
“哈哈,魏先生这话说得太漂亮,你是不是经常把见不了光的居心涂上蜂蜜拿出来兜售?”聂鼎扯出一个钦服的表情,“你真有那么爱憎分明、知恩图报吗?其实你只不过是想借我的手去把袁劲给拖下水,这样你自己就可以摸着良心说你没欠聂家、没欠若初,对吧?”
“你当然可以说我是通过你来达到我的目的,但你要知道,行动与否,选择权在你,我无法干预。”魏荣光转着手中的烟卷,“如果你选择不做,我又有什么话说?”
聂鼎沉吟几秒,一抬嘴角,“魏先生,我不得不说……你非常聪明。”
魏荣光却没有笑容,“是吗?这不是什么优点……我宁可自己是个蠢人,那样才会比较逍遥。”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在我找到他之后。”聂鼎将U盘从玻璃杯内取出,冲魏荣光伸出一只手,“这么说,我们是盟友了?”
魏荣光也伸手跟聂鼎握在一起,心中是少有的真诚,“聂少爷,我祝你和林阡能够彼此珍惜。”
当晚魏荣光回到家里,打了个电话给小陈,想问问近期袁劲和邱灿华是否有什么异动。
“都还是老样子,经常见面,亲热得跟见了祖宗似的。”小陈说。
“对了,袁劲平时说话的时候,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事?”魏荣光简直不知该怎么问。
“特别的事?”小陈果然没懂,“哪方面?”
“比如说……仓库?船?货?”
“好像没有吧……老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他怎么会提到那些?”
魏荣光自悔失言,买卖军火这么机密的事,谁会挂在嘴上说?
他就此打住,“没事,我问问罢了。”
小陈自然不信他只是随口一问,次日,适逢袁劲率领的徽野团队受邀去聂家用餐,小陈也在列,坐在聂家的末席吃了两口菜,便借故出去抽烟,尾随同样离席的聂栋而去。
在花草掩身的庭院中,小陈蹲下来系鞋带,听见聂栋的妻子正在扬拳对聂栋说着什么。
“啧啧,这么险的货,胆子比天都大,妈还好没入股,否则吓得觉都睡不着……啧,我要你现在就打电话,快点跟他说,这日子不吉利,要是真中了邪呢……就那个冤家,当年不也是在这天,死得透透的……”
“这不赶巧了么,都定好了……”聂栋抓抓后脑勺,“妈说顶多往前挪一天……因为他说货太多,不想推后……”
聂栋之妻气吼吼地扯了丈夫一把,两人低声吵着走远了,小陈不便去追,系好鞋带站起身,刚往回走了一段路,就猛见夹烟而立的袁劲,用烟头烧了烧花圃里的红茶花,冲小陈精光一笑。
“这不那谁么,小王是吧……小张?哦不,姓陈……小陈啊,怎么不在桌上跟大伙一块儿吃吃喝喝,跑这儿来了?”袁劲把烧枯的茶花揪下,碾在鞋底。
“袁总,我被灌多了酒,出来透口气。”小陈习得魏荣光的从容不迫,作出脸色难看却仍彬彬有礼之态,“如果桌上没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先失陪一会儿了。”
袁劲摆手放行,他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姓氏不明的小跟班在庭院里行迹不详地晃几下又能带来什么危害。
小陈去厕所躲了半晌,扮出了吐过一场的醉容回到席上,宴席仍正常运行,袁劲正在主桌讲着以徽野某个女秘书为原型的黄笑话,惹起一片低俗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