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问责
琼花阁内灯火通明，只可惜美酒佳肴远逝，莺歌乐舞不再。
有的，是那一股沉甸甸的问责气息。
“孜瓦，你给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老首领眉眼一沉，不怒自威，孜瓦怔了片刻，突然跪在地上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四肢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啊！是属下保护王子不周，才让歹徒侥幸把王子掳走，属下罪该万死，实在有愧于氏族部落，有愧于大王的嘱托！求大王降罪！求大王降罪！”
听着那闷锤似的磕头声，老首领蓝眸一眯，心想这孜瓦跟中原人接触时间长了，那求饶的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够了够了！”老首领不耐烦地皱皱眉，振臂一挥，似有饶恕之意。
而实际上，是他实在不想看到孜瓦那一副丧家犬一样的嘴脸。在荒漠，戎狄是狼，是荒漠的主宰，而不是懦弱无能、供人类驱使的家狗！
“这行宫怎么回事？这惊云城怎么回事？这楚大人……”，说着，老首领把深邃的目光投向在一旁淡啜香茗的楚敬天，“楚大人怎么会突然间到惊云城来了？”
老首领的臂膀在玉桌上一敞，熊腰虎伏，如同一位德高望重、威严可畏的老者。
在他的记忆中，戎狄与朝廷的交情并不深，边境地区虽每年暴发一两次的对抗冲突事件，可从未兵戎相见。
而自从半年前这个楚大人派人到部族拜访后，戎狄各族便开始不安分起来，蠢蠢欲动，老实时不时招惹边界百姓，挑起硝烟四起。
他虽为氏族首领，可部落之间早已貌合神离，他也已年迈，约束起来力不从心。
“这，这……”，面对这一连串的诘问，孜瓦支吾了好一会儿。
这说实话吧，要是让大王知道大王子私自与中原高官有来往，那必定会大发雷霆；说假话吧，凭首领的英明睿智，恐怕编不了几句就被揭穿了，到时候小命不保啊。
“禀大王，这楚大人来惊云城，实则是有意向戎狄部落示好啊！半年前，楚大人与大王子相识，表达了交好之意。又见黄沙中各部落子民生活疾苦，资源匮乏，于是慷慨解囊，为咱们部落建造了如此华丽的行宫，实在是戎狄的朋友啊！”
“哦？”
老首领苍眉一挑，望了望楚敬天，只见楚敬天放下茶杯，朝皇座作揖折腰，道：“大王，确实如此”。
“那楚大人还真是咱们戎狄的恩人啦？”老首领慈眉善目，可言语中的那股莫名的威慑还是叫人不敢松懈。
“好，孜瓦，你继续说！”
“呃，那个，至于大王子打下惊云城嘛……”，孜瓦眼珠子一边骨碌转，一边擦拭额间的冷汗。
这攻城之事，纳穆景并为预先向父王请示。一个月前，他独自领上五千精兵就走出了荒漠，还买通大王身边的侍从隐瞒状况。这欺瞒之罪，恐怕是圆不过来的了。
迟疑了片刻，孜瓦突然间一改唯诺仓皇之态竖直腰板，双目矍铄，发声洪亮。
“大王，大王子虽对您一向忠诚，不敢违背您一分半点，可也心怀戎狄的复兴大业啊！所以在一个月前才会偷偷领兵出征，要是破了城，那必定会令部落士气大振，到时候大王在氏族里的威望大增！大王子也可功成名就，令众人信服！”
孜瓦说得口若悬河，气势磅礴。
话毕，孜瓦方才一脸的怯懦消失无踪，只见他圆滚的蓝目间溢满了为氏族扩张领土的欲望，好像自己都被自己给说服了似的。
听着此番豪言壮语，楚敬天端起茶杯淡抿一口，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愚蠢至极……
破城如何？增加威望又如何？那老头说了要出兵攻打中原了吗？
要是这个老头子真有这番野心，那早在一年前楚敬天出塞后，恐怕戎狄就大举出兵攻破惊云城了，还用得着他费尽心思去拉拢纳穆景这个草包？
“大王……”
孜瓦偷偷瞄了一眼老首领，方才还振振有词，这会儿倒有点畏首畏尾了。他一向知道老首领不主张与中原兵戎相见，可如今这仗不打也打了，城不破也破了，看着眼前这一大块肥肉，难道老首领就不嘴馋？
“好了，现在事情大概也弄清楚了……孜瓦，你先退下吧”。
“这，这……”
孜瓦茫然地望着老首领，首领这淡然的表现倒叫他猜不透了。
“那大王子？”
“纳穆景虽做了人质，可应该暂时还是安全的，本王会派人继续寻找他的下落。现在纳穆景不在了，那军中的事物就先由安虏代他接管吧……”
“二王子？”一听这话，孜瓦眉头一紧，老首领还没把话说完，他就没大没小地插嘴道：“大王，万万不可啊！这五千精兵是大王子的亲自训练培养的，要是让二王子接管，那……”
“嗯？”
孜瓦话说到这，老首领双眼一眯，泄露出带有丝丝杀机的威严，把孜瓦吓得抬不起头来。
这人一紧张，就免不得说错话。孜瓦虽狡诈，但不算多谋，平时在纳穆景跟前说错话，顶多招来一顿呵斥，可在多疑的老首领面前犯下这等错误，那后果可在往后恭候着他。
“这兵无论是纳穆景训的，还是安虏训的，那始终都是本王的兵！怎么，本王就安排不得？”
“不不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孜瓦这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首领，连忙跪下磕几个响头。
“好了好了……”，老首领瞧着孜瓦那副窝囊样就头疼，道：“你下去吧，也给本王好好反省！”
“是是是！”
一听这话，孜瓦连滚带爬地退出琼花阁，还差点在门槛那个地方摔了一跤。
“哼！本王的部落怎么回养出这个一个没用的东西……”
老首领暗自哀叹了一番，猛灌了一杯烈酒后，老首领扬首，只见楚敬天早已站在一旁，做出躬首作揖的恭态。
“楚大人，叫你见笑了……”，老首领金樽一举，喜笑颜开，道：“大人来也不说一声，弄得本王怠慢了，还请原谅！”
“大王客气！”楚敬天也以茶代酒回敬了一杯。
“也是老夫一时忘了先去拜访大王，还请大王恕罪！说起来，这次老夫还带了几件宝物，想要献给大王呢？”
“哦？楚大人真是有心了！”老首领放下空樽，门外冷月当空，山风在耳边呼呼哀嚎。老首领长长吐了口气，道：“现在时间也不早，本王也有些累了，不如明日再观察丞相的礼物如何？明日，本王一定设宴款待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