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地狱狩猎场
诡峰间吵吵闹闹的丝竹声曳然而止，上百人从琼花阁中涌出，手上秉着只兽皮做成的灯笼，浩浩荡荡，熙熙攘攘，他们的目的地都是那座伫立于山腰的铁牢。
远远一看，那一只只灯笼好似无数只幽光闪闪的眼珠子在山间滚动，而杜若此刻则伏在高处的岩石背后窥探情况。
“王子，不是说要到狩猎场吗，你带老夫来铁牢做什么？”
天牢是人世间阴气汇聚最甚之地，巨大的牢顶上似乎覆盖着一层浓厚的阴霾，百盏明晃晃的灯笼集聚于此在刹那间黯淡无光，只能映衬着戎狄人那一双双蓝魅的瞳孔。
楚敬天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并不比琼花阁好多少。
“丞相大人稍安勿躁！”
只见戎狄王子把手洒脱地一挥，后面人群立即向两边散开，一块十丈见方的空地展露于眼前，而空地之后是茫茫的密林。
难不成这就是王子口中所说的狩猎场？楚敬天矗立在月下一语不发，就这么一小块地方，在京城中用作蹴鞠之地都嫌小，戎狄人居然还声称这是什么狩猎场？果然是目光短浅的蛮夷之族！
“孜瓦！”王子转而向一侧的属下命令道：“去！把人都给我带出来！”
一抹邪艳的笑在他嘴角边隐晦地绽放，楚敬天凝视着这冥冥月色，顷刻间，好似所有侯在两边的戎狄人都在黑暗中嗤嗤地窃笑。别看这些异族平时举止粗鄙，论起狠辣狡诈的心思，连楚敬天也捉摸不出几分来。
只听黑漆漆的山涧中突然回荡起铁链晃动的声音，哐当哐当。在那一刻，所有戎狄人的嘴巴都咧得像天上的月钩似的，两眼发光，好似一群静候猎物送上门的狼。
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身影从铁牢里挨个挨个地走出来，他们都赤着脚，脚踝上坠着沉沉的铁铐，粗糙的麻绳把这些人连成一线，他们脚上手上被都磨损出鲜红的血圈，月下好生扎眼。
戎狄士兵在一边厉声呵斥，一边挥舞着皮鞭，鞭鞭嗜血，在衣服上咬开一道道暗红的口子。而在鞭笞之下，那些人不反抗，甚至不哭喊，长蛇般的人队曲折行来，如同月夜下的行尸走肉。
这一张张血迹斑斑的面孔，杜若看的很清楚——都是惊云城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在空地上一字排开，戎狄士兵正挨个地给他们解开绳索。
戎狄王子手持弯弓，昂首挺胸，风掀狼袍，那模样好生威风。楚敬天在一旁犹如石像般纹丝不动，头顶一抹浓密的阴翳把他笼罩在黑暗中。
“丞相大人，您可玩过猎人？”王子扫视前方的俘虏，目光摇摆不定，似乎在寻找最佳目标。
原来，这才是戎狄族真正的狩猎场。
“王子，现在天色这么暗，此时狩猎恐怕不太好”。
“哎……”，王子摆摆手，银箭已然驾在弓上，那抹雪亮的银光十分招摇。王子阴阴笑道：“这白天狩猎有什么意思？晚上狩猎要眼里又要速度，那才真正考究人功夫！”
“哼！”楚敬天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道：“王子要这些人站着当靶子，也不见得需要什么功夫吧？”
“站着当靶子？”
王子突然仰天大笑，浑浊的酒气直冲苍穹，诡峰间回荡起那一阵比一阵阴冷的笑声。
“丞相大人，您这下可猜错喽！”王子一边笑，一边拍了拍楚敬天的肩膀，随后扬手把狼皮披风一翻，狂傲地朝夜空直拍胸脯吼道：“我纳穆景是什么人？我可是戎狄的第一勇士！我会让人站着当靶子，这是三岁孝才玩的把戏吧？”
楚敬天瞄了一眼王子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间缄默不语。
一番嘲笑后，前面俘虏的脚铐手铐都被士兵解开了。戎狄王子脸色一沉，突然举弓朝他们大喊道：“你们这些中原人给本王听好了！本王今晚大发慈悲，给你一个逃命的机会！待会儿鸣雷鼓一响，你们就给我跑，使劲儿地跑！跑得快的，本王可以放你们走，可若跑得慢，你们就会死在本王的弓箭之下！听清楚了吗？”
话音一落，那些形如枯槁的人影突然有一丝动容。可来没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回过神来，鸣雷鼓就在山谷中轰隆隆地响起。
一时间，俘虏好似惊弓之鸟般四处逃窜，各种尖声怪叫在顷刻间被点燃，有的蒙头转向，完全茫然不知所措；有的被这阵势吓得两腿发抖，杵在原地像木头人似的；还有些聪明的则直接朝后方的密林狂奔而去……
其它戎狄人全站笃定地在一边，灯笼依旧在手中安静地泛出亮光，望着这一片鸦飞鹊乱，时不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眼看着有两三人就快靠近山林，突然，几只银箭嗖地射过去，穿透他们的背脊。
“哈哈哈……”，戎狄王子仰头大笑，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如神剑法。
“来人！再给本王拿箭来！”
话音刚落，又有几支冷箭从满弓飞窜出去，每次都深深插进猎物的背脊上，没浪费一支箭。
此刻，杜若躲在岩石后完全看愣了。好残忍的手法！只见空地上慌乱的人影接二连三地倒下，有的直接被银箭射穿心脏，有的背部插着两三支箭还在慌乱逃窜……
鸣雷鼓还在轰轰地呼啸，狩猎场上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然而，两旁却出现了更多挽弓猎杀的弓箭手。
“楚丞相，你是否也来玩一下？”
戎狄王子把弓端到楚敬天的面前，幽眸中杀气残卷。月夜下，周围的戎狄人已然露出嘴中雪白的尖牙，有的为弓箭手欢呼叫好，有的直接拿出弓箭来过一番杀戮的瘾子。
“不了，老夫不会射箭”，楚敬天口吻依旧冷漠。
“唉，那就太可惜了！”王子扼腕叹息罢，转身又挽弓疯狂地射击。
“哈哈哈……你们跑！快点给我跑！”戎狄人嗜血本性在此刻毕露无遗，猎物越慌乱，他们就越兴奋，叫声越惨，箭就射得更猛。戎狄王子最后干脆一下连发三支，银箭如密密麻麻的陨星般朝空地飞去，狩猎场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
杜若伏在草从中，纤长的十指已经深深地嵌入泥土中，带着她的怨恨与愤怒把一窝窝野草荆棘连根拔起，好似在拔断戎狄人的筋骨般。
“畜生！”杜若颤抖着双唇，眸子中抖落一颗晶莹的泪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