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唯愿长醉不复醒（4）
【谁都不是神，所以不可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如果不能好好珍惜身边的一切，怎么敌得过世事无常？】
“那后来怎么样了？”
傅司南夹了一筷子银芽鸡丝，饶有兴趣地问着。
“哪有什么后来。”
陆良以晚上还有表演为由，婉拒了留下吃饭的提议，早早走了。
剩下她和傅司南继续原本计划中的晚餐。
“告白被拒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没有，后来我来B市上大学，他进了剧团，联系慢慢也就少了。说起来，我们其实快四年没见过面了。要不是上次跟奶奶看昆曲在后台跟他碰了面，他大概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哟，什么时候改口叫奶奶了，有没有征得我这个当事人的同意？”
苏意唯瞬间听明白他话里有话的调侃，又不便把那晚的事情据实以告，只得回答：“奶奶自己让我这么叫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司南也不再逗她，又夹了一筷子糖醋小排。
“那他今天来打算干吗？”
“我哪知道，说是来看看。”苏意唯喝了口汤，“说真的，幸好他只是看看就走了，要是真留下吃饭就完蛋了，我今天其实只准备了两人份的材料。”
苏意唯并未撒谎，桌子上那四道菜和炒饭皆份量不多。两人吃绰绰有余，要是再添双筷子准得闹饥荒。
“你不是吧？！”傅司南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她，“那你还言辞恳切留人家吃饭？”
“那么久没见，总要客气一下的。”把一块完整的狮子头夹到他碗里，“再说我知道他们晚上有演出，不能吃太油腻刺激的东西，而且他肯定也得赶回去准备，所以我才敢放心大胆地那么说。”
“太奸诈了！”狠狠咬了一口狮子头，傅司南马上两眼放光，“这个好吃。”
苏意唯马上又盛了一小碗扬州炒饭：“再尝尝这个。”
“嗯，炒饭也不错，不油不腻，粒粒分明。哎，我发现你手艺不错嘛，刚才在超市里还谦虚，害得我差点要打电话订外卖了。”
“我那叫秉承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也不想想，没两把刷子怎么敢张罗请客吃饭。”
傅司南没理会她，而是专心致志把桌子上的菜往嘴里扒。
“难得吃过见过大场面的人，居然也会中意这种家常小菜，我是不是该觉得与有荣焉？”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以前刚到公关部门的时候，对外面油腻腻的饭菜特不习惯，几乎每次出去应酬都吃不饱，回去还要张嫂煮面或者煮饺子给我。有时候赶上奶奶心情好下厨房，也是烧几个家常小菜，她和爷爷陪着我再吃一小顿。”
“他们真是宠你。”苏意唯想起以前上高中时，每次下晚自习外婆也是会额外给自己开小灶，不由得笑起来。
“后来搬出去之后，没人给我开小灶了，慢慢也就习惯了外食。”
“那干嘛非要搬出去？住家里不好么？”
“男孩子嘛，总想要出去闯闯，谁也不可能窝在那儿一辈子。你看小胖萌檬他们，也是七早八早就搬走了。”
留下的，大概只有再也不可能走出去的萧菁。
天南海北地说说聊聊，一顿饭光景就这么过去。
窗外天色渐渐有些暗下来，整个城市像被披上一件深色外衣。
苏意唯放下筷子，有些发怔。
“发什么呆？”
“不知不觉又到今年最后一天了。”
“年纪轻轻这么感慨干嘛？”
“也没有，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傅司南也放下筷子：“那最后这几个小时，有什么想做的事？”
苏意唯起身把剩菜收进厨房，然后拿出保鲜膜一个一个细心包好，不等放凉就丢进冰箱。
然后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哗啦哗啦的水声有点影响她的思考能力。就在傅司南几乎都快忘了上一句自己说了什么时，那个反射弧略长的小姑娘才开了口。
“我们去看夜景吧！”
来到B市快六年，她一直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夜晚的模样。
于是，因着这一句话，傅司南开车带她去了傅氏大楼。
本打算看看夜景就回去的，谁知路上遇上连环车祸，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所以到达目的地时已是11点多了。
傅司南的办公室位于这栋大楼37层，里面有一整面落地窗，看夜景再适合不过。
跟着他刷卡走进玻璃门，里面只有几盏小小壁灯亮着，营造出若无其事的情调和气氛。
苏意唯毫不客气地坐进他办公桌后的大转椅，然后将视线向外看去。
一直觉得，高层里落地窗设计最没人性，恐不恐高放在一边，关键是这种设计把整个人完完全全暴露在外，对极没有安全感的她来说，简直就像没穿衣服一样难受。
但是今晚，不知道是不是趁着夜色掩护，她从傅司南37楼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出去，胸腔竟然生出了些许感动的湿气。
这是一座24小时都不会停摆的城市，接近午夜的窗外依然一片车水马龙，在她250度散光的眼睛看来，楼下的车子被无限缩小，汇成一个个小小的光点，在路上或缓行、或疾驰，奔向各自不同的方向。
这一刻，忽然觉得全世界就在她脚下。
只是唯独缺了心上的那个人，而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罅隙，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天婚礼上陆盼和尚子君交握的双手，虽然带着疏离，但却是紧紧纠缠在一起。
不管承认与否，那都是她再也无法挤进去的世界。
站起身往落地窗又凑近了些，伸手无意识在上面涂涂抹抹。
“想不开要跳下去？我这可是全密闭的玻璃，就是防暴警察也得拿装备来。”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跳下去？”苏意唯又使劲坐回转椅内，“我就是近距离体会下资本家的日常工作环境是什么样的。”
“体会出什么来了？”
“如履薄冰。”苏意唯用没受伤的那只脚撑着地板，把椅子转来转去，“你每天在这么高的地儿办公不肝颤么？”
“所以我一般都把窗帘拉上。”傅司南的表情似真还假，“要喝什么不？”
“来杯玫瑰花茶。”
“你当这儿是下午茶餐厅？就只有可乐和咖啡，要不要？”
“那还是算了吧，碳酸饮料不健康。这么晚了，喝咖啡又怕睡不着。”
傅司南自己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灌了一口，又看了看表。
“这就快十二点了，看来咱俩得在一块跨年了。”
“跟我跨年还委屈你啦？你原本打算跟谁过？”
问完之后苏意唯便后悔了，萧逸特意趁着圣诞节假期回来，许久未见的两人自然应该是约了一起。
想着，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你现在赶过去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傅司南满脸疑惑：“大半夜的我赶去哪儿？”
说完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刚想回答，就看见苏意唯把椅子转过去，背对着他。
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喃喃自语。
“去年这一天，我自己在家里，煮了泡面，对着窗子发呆，硬是熬到12点。当时就跟自己说，今年岁末一定不要再一个人过。”苏意唯声音不大，却仿佛来自遥远的外星球。
“谢谢你，让我在这一年的开始不是一个人。”
楼下广场隐约传出零点倒计时的声音。
苏意唯看到对面楼悬挂的广告牌打出了巨大的示爱标语，然后整栋楼的灯光一起熄灭，又次第亮起，渐渐拼凑成“I love you”字样，下方是一个女生的名字。
不知道是谁在求婚，她想。
那样一场大动干戈的仪式，拖了全城的人陪他们一起倒数。
可眼中看见的人，不过只有那一位罢了。
耳畔传来傅司南的声音。
“其实我本来也打算要跟你一起过的，从吃晚饭那一刻开始。”
人群倒计时的巨大呐喊声淹没了她的感官，回过头，迎着熹微月光，她看着傅司南那张好看的脸越来越近。
最后，一个吻轻轻落在她唇上。
那个吻，并不是特别浪漫。
因为北方冬日空气太过干燥，唇瓣相交的一刻，甚至还迸发出了小小的静电火花。
但苏意唯却没有躲闪。
傅司南的唇，带着一点可乐的残余味道，软软地覆上她的。
属于男孩子的清爽气息扑入鼻端，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实在经受不住那张倾城绝色脸蛋的诱惑，苏意唯索性把眼睛闭上，感官因为视线看不见而一下子变得敏锐起来。
这不是她的初吻，却比第一次还手足无措。
她觉得对方在自己唇上来回磨蹭，然后一点一点开始深入。
那一刹那，兵败如山倒，原本以为防御能力超强的她瞬间便溃不成军。
敌人的千军万马踏破城池直捣黄龙，而她则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胸腔里的气体都快被压榨殆尽才迷糊着睁眼。
刚好对上傅司南既无奈又戏谑的眼神：“你怎么不知道换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