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凌家庄被屠

子时一过,街上便如往常一样响起了打更的声音。

到了后半夜,夜空开始朦胧,月光早被黑压压的云层给遮盖住,这无不预示着接下来将会有一场不可避免的雨。

门悄然被人打开,一个人影轻轻晃进屋内,随后将门栓插上。

那人手中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然后轻轻的,一步一步接近床榻。

床上静静躺着的男子看起来睡得很沉,似乎并不知道危险正向他接近。

那人终于停在了床榻面前,看着床上的男子,心中的愤恨难以平息。没有任何犹豫,那人便将手中的刀狠狠的刺向床榻之上的男子,可尖刀在距离男子胸口一寸的时候,突然停滞不前。

就那么一寸,一寸!

床榻上原本熟睡的男子不知在何时醒来,两指夹住刀尖,冷眼望着这个要刺杀他的人。

“夏婶,何必如此?”李红衣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番场景一样。

夏婶愤愤的望着李红衣,带着无限恨意的字句从齿间迸出:“你这个杀人凶手!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认出你来!今日即便是拼上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为瑾瑜夫人报仇!”说罢手中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李红衣指尖稍稍用劲,那柄尖刀便断成了两截,夏婶趔趄了几步摔在地上,再抬头之时,李红衣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我并不想为难你,若是你肯就此罢手,我便既往不咎。”

夏婶讥笑道:“呸!你杀了瑾瑜夫人,还妄想我会就此罢手?你做梦!我告诉你,全凌家庄的乡亲们都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凶手!”

李红衣听罢,眼中的寒意逐渐加深,“即便是整个凌家庄的人,也未必是我的对手,以卵击石,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

“枉我这些日子还将你当作家人一样,没想到我竟然是引狼入室,今夜若是不杀了你,我如何对得起瑾瑜夫人的在天之灵?你下午喝的那只酒碗,我早就在边上抹上了一层砒霜,等你死了,我会将你的尸首挂在瑾瑜夫人的坟前,让你这个恶人永世不得超生!”

夏婶激愤难耐,过去的十几年,她一介妇人没有多大的能力去追查杀人凶手,可见老天有眼,仇人自己找上门来了,怎么会就此放过他?

只是,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却安然无恙。

李红衣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若此刻不是夏婶,恐怕不等她说些话便早已一命呜呼,而对于夏婶,李红衣并不想杀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酒碗边上下了毒么?”

夏婶听罢,脸上流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李红衣继续说道:“若是换做别人,你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你……你杀了凌家满门上下,就不怕凌家所有冤魂在半夜之时向你索命?你还有脸住在这里?你的良心就不怕受到谴责吗?”夏婶指着李红衣,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做的一切早就被李红衣了然于掌。

李红衣不以为意:“我杀过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在乎这些,我便不会活到现在。况且,凌家所有人,都是该死之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错只能错在,他们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夏婶的怒气再次被李红衣的这番话给激起,指着李红衣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你这个杀人狂魔,杀了人居然还这样有理?我告诉你,即便今夜我杀不了你,所有凌家庄的乡亲都不会放过你!”

夏婶说罢,便拾起旁边桌子上的剪刀,朝李红衣扑去。然而李红衣并未闪躲,只是单手攥住了那把剪刀,夏婶一时进退不得,想要夺下那把剪刀,却撼动不得半分。

李红衣轻轻一笑,这样的人,与那些蝼蚁一样,明明力量微不可言,却还妄想死命抵抗。

“你这个杀人狂魔,你不得好死!”夏婶狠狠的咒骂着冷眼看着她的李红衣,经过刚才那番,她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就在此时,门被人大力踢开。

“夏婶!”

凌韶几步跨到夏婶面前,分开了妄想与李红衣纠缠的夏婶。

“夏婶,你这是干什么?”

凌韶有些惊讶,这一整夜她都未曾睡着,总觉得心里又隐隐的不安,就像是一块石头堵在了心口,沉闷而烦躁。就在她出门透气之际,就听到李红衣房间传来夏婶的声音,前来查看之时却发现门被人拴上,一时觉得不妙,这才踢开了门,然而一进来就看到此情此景。

夏婶痛心疾首的看着一脸异色的凌韶,一把推开了她,质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凌韶心中一惊,夏婶恐怕是知道什么了。

“今天二牛爹告诉我,说这个人就是杀凌府上下的那个杀人凶手,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今天下午我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谈话,韶丫头,你老实告诉夏婶,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和杀母仇人在一起!”

凌韶缓缓垂下眼帘,这一切终究还是瞒不过了。

“没错,夏婶,他……”凌韶看了眼李红衣,平静的说道:“他是我师父。”

“那,那这么说,你之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假的了?”

凌韶默认。

“为什么,韶丫头,他可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是杀人凶手!”

“夏婶,他是我的仇人,可我也是他的下属,很多事情并非你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你还有什么颜面回到凌家庄!”夏婶指着李红衣,对凌韶说道:“你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夏婶就原谅你隐瞒的一切,若是想对得起你娘,你现在就杀了他!”

凌韶抬眼,说道:“不行。”

凌韶的回答令夏婶的心一寒,她痛心疾首的看着凌韶,确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夏婶,若是你执意如此,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处。”

凌韶十分清楚李红衣的为人,能够容许夏婶这么久,想必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限度,但她也清楚,若是夏婶再这么下去,对夏婶或者凌家庄都非常不利。

然而夏婶似乎是铁了心一样,“曾经瑾瑜夫人的恩德我们都谨记于心,如今知道了杀人凶手是谁,我们怎么可能会罢手?韶丫头,你不愿意做这件事情,那就换我老婆子来做,我活到这把年纪也够了,只要我活着,便不会放过杀人凶手!除非我死了!”

李红衣眉宇之间已经隐约有一丝不耐,向来对要杀他的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但凌家庄,是个例外。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回红镜阁了,小韶,你不要逗留太久。但你要记住,身为红镜阁的人,是从来都不会允许有威胁存在!”李红衣对凌韶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消失在门口。

凌韶知道。李红衣这是在给凌家庄机会。

“杀人凶手!你回来!”夏婶依旧不依不饶的冲着李红衣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句。

“韶丫头,夏婶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与这个杀人魔头为伍!你对得起凌府上下,对的起整个凌家庄,对得起你死去的娘吗!你忘记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凌韶知道多说无益,直接说道:“夏婶,不妨跟你说,这些年,在我手上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我也不是真的想杀人,可当一个人成为了这条道路上的羁绊和威胁,我就不得不杀。道理亦是如此,夏婶,你不是他的对手,执着下去,对整个凌家庄有害无利,我会报仇,但现在不是时候,你们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身,明白吗?”

夏婶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失望之色一览无余。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夏婶?……”

“你这样大逆不道,不光我不会原谅你,你娘不会原谅你,整个凌家庄的人更不会原谅你,你娘不会愿意看到,她的女儿也成为了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你走吧,凌家庄与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夏婶见凌韶无动于衷,一把就拽住凌韶的衣袖往外推,然后将门重重关上。

凌韶独自站在紧闭的大门外,想要敲门的手却停滞在空中。

不过,她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和脸面再留在凌家庄了。

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不大也不小,似乎没有停的意思。

河边草亭,一袭月白色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望着泛着朦胧雾气的河面。

李红衣虽然喜欢在凌家庄这一个月的日子,但却不眷恋。人若越是眷恋,就越是得不到。

李红衣已经感觉到她来了,片刻,只是淡淡说了句:“雨停了,我们便回红镜阁。”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的回答,他才转身,便看到有些浑身湿漉漉的凌韶,看起来很是失落。

凌韶的发丝贴在脸颊两处,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李红衣从袖中抽出一张白色丝绢,本来是想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结果丝绢却被她一把接了去。

“谢过阁主。”

凌韶简单的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将丝绢攥在手心。

李红衣说道:“看你这样失魂落魄,看来是不太尽人意。”

“属下只希望,阁主放过夏婶。”

李红衣说道:“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暴戾么?”

凌韶一直以来都摸不准李红衣的真实想法,所以才会有些担忧。

“阁主不会允许威胁和羁绊存在。”

李红衣似笑非笑道:“一个普通的寻常百姓也算是我李红衣的威胁和羁绊,那我岂不是对手如山?”

听到李红衣的话,凌韶心里微微放松了些。

“若是我杀了夏婶,你会如何?”

凌韶抬头,笑了一声,不知是爱是恨:“那属下恐怕一辈子都会恨着阁主了。”

“属下还是希望,阁主能言而有信。”

李红衣看着还是有些担忧的凌韶,轻轻一笑,没有作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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