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安逸的假象
有人说梦境是现实的照映,也许是吧,每次做梦我都会梦到很奇怪的事物。暂且不说那些重复梦到过很多次的场景,潜意识中似乎在提醒我什么。
我已经很少再梦到顾青冥他们,但更多的是梦到觞无狱。明明每天相处在一起的人也没什么好思念的,可在梦里,我却极想他。
那幅画面很清晰,我已经回到属于自己生存的世界,熟悉的楼房,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楔园。一切依旧是原样,只是在我心底多了几分落寞,以至于看到的事物都是孤寂的。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人们打着伞匆忙的来来往往,有人直接将外套顶在头上,像是着急跑回去。马路上的车辆逐渐少了许多,细雨打在万物间,朦胧这片天空。
冷风中夹杂雨点,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很凉很凉。我站在屋檐下,将风衣拢拢,身后是一家花店,摆放在门口的花儿也被淋上细细的小雨。花店装修得很有特色,橱窗里还安置有花篮状的秋千,旁边是一个圆桌,中央摆着小盆栽。
店主瞧我这么吹冷风也不像个话,他便邀请我到里边坐坐,我道过谢,他就让我先到休息处,为我泡了杯茶,甚至还拿来一条毛巾给我。
我接过擦擦湿漉漉的头发,额前的刘海凌乱的遮挡在眼前,我用手随便把它拨开。这时,我看到一位相貌不凡的青年推开拉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一番。
青年的相貌长得极好,眉峰锐利,瞳眸深邃,光是侧脸就极为精致,线条刚毅很好地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形。他气质绝对,身穿黑色大衣,乃至身高都非常有优势。
店长礼貌地问他需要看点什么品种的花,青年说他也不知道那花叫什么,不过颜色为白色,不是很娇艳,花瓣不大形状很好。
店长马上去找,花店里的品种还是蛮多的,仔细看看也不难找到。就在店长找的过程中,青年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傻傻地看着他,他很平静地看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愣愣地处在原地。直到店长已经把花找出来,青年已经付完钱离开,我仍透过橱窗外,望着他消失在雨中的背影。
店长说,你与那位先生认识吗?
我摇头,说,不认识……
可能在这个世界也有一个觞无狱,但他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他活在他的圈子里,我在我的圈子里,互不相干。
其实挺好的,这样他可以更无忧无虑些,我一个年纪大了的人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和婚姻考虑,我更希望,他能娶一位适合他的妻子。
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不一样,只要爱被打上同性的标志,就会被世俗的眼光唾弃,这就是现实。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回去,梦再长再美都会醒来,不论系统想提前告诉我什么,我以后若真的还会在自己的世界遇到他,我都会装作不曾相识。
虽然,我也会想念他……
觞无狱趁我睡着时画了一幅画,那幅画正是我睡着的样子,他画得极像,连同神韵都拿捏得特别到位。
待我醒来,他吻过我的眉心,我瞧见那幅画,拿起仔细端详,却好像看不出来画上人是谁。
我迷茫道:“他是谁?”
觞无狱耐心地解释:“就是夫人。”
我又问:“谁是你夫人?”
他亲昵地将我搂过去:“就是你。”
我不赞同地摇头:“你乱说,我不长这样。”
觞无狱一同欣赏那幅画,嘴角挂着微笑:“夫人怎连自己的模样都弄混淆。”
我好奇地继续盯着画,觞无狱让我倚在他怀里,如此一来免不了被吃豆腐。他时不时骚扰我,连同衣服都被他撩开一大半,露出几乎白得透明的身体。
我感觉他的手在我身上游移,脑袋被偏向一边,脖子上很快就多了两个羞耻的痕迹。我放下画,像是恢复意识,立马就抓住他的手,语气不太友好地说:“你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觞无狱毫无羞耻感地说:“我只会因夫人才发情。”
我甩开他,两人牵扯在手腕间的链子摩擦碰撞出响声,没走两步,又被觞无狱一个用力,带动链子一同扯过去。
“你跑不掉的夫人。”
我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服,审判似的眼神瞧他:“你真的不打算解开这条链子?”
“当然。”
我厌恶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觞无狱只是笑着无视我眼底的厌恶,这被我看为他的脸皮越来越厚。
所以我故意将“疯”这个字眼表现得越发淋漓尽致,我也不晓得我是故意整他,还是在发泄,又或许和变态在一起时间长了,自己也有点被受影响。总之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时,我居然有点高兴。
果然,觞无狱把我也给带进去了。
一天一天,觞无狱发觉夫人的情况一步步严重化,时而忘记自己是谁,时而不认得他,甚至突然什么都不记得,连智商似乎也受到影响,然后再突然恢复正常。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觞无狱提到“回不去”这几个字眼,夫人就毫无征兆地开始落泪,然后就蹲下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觞无狱被吓到,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把对方拥进怀里,听着声音越哭越慎人。
我说我要回去,不断地重复这句话,觞无狱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应我一个字,他非常温柔地抱我,静静听我哭泣。
这么折腾半天,我算服了他,我不顾男子气概的哭哭啼啼,他居然除了露出心疼的样子完全没有其他行为。这可不行,他没被我打击到我可不认输。不能只虐我,我也要虐他!
如今宅子里的人,对我只有两个字“同情”,大概是觉得我太惨,竟被他们的老爷弄到疯掉。觞无狱最讨厌别人嚼舌根,下人们自然都是私下偶尔议论议论,当年可不敢随便乱说话。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误会,而我正需要这样一个完美的误会,我在赌,赌觞无狱会不会放了我。
风险很大,但我必须一试。
所以当时我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刀刺进肩膀,我特意刺在那个烙有“殇”字的区域,顿时鲜血肆无忌惮地涌出。疼得要死,可我就是不喊疼,笑着把匕首又推进去几分。
觞无狱难以置信,他说:“夫人,哪怕是疯了,你也不愿留下?”
他把我刺在肩膀上的匕首抽出,神色黯然:“你就不能为我……留下吗?”
他摸着那被刺穿的“殇”字,难过道:“回去有什么好的,那个奇怪的世界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拼命。”
下人慌忙为我止血,忙活着,我依然笑着揪住觞无狱的袖子。他的眼神太哀伤,我在他的眼里看到心灰意冷和绝望。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没有暴怒,那样幽怨地神情。让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伤害了他。
他说:“你就这么想回去?”
我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却看穿我心中的想法,然后他说他知道了,他就取下钥匙,将我手腕上的铁环打开,再把自己的也打开。
但打开的那一瞬,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胸口很沉闷。
“夫人,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听得见也好,听不见也罢,我不会放你回去。”
觞无狱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说:“你很残忍,对自己残忍,对我也是。”
他继续道:“我们连吵架的欲望都没了,我对你也没法再生气。”
绝望到一定地步是会麻木,麻木,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夫人,疼就喊出来,不必忍着。”
我笑笑:“不疼。”
你这么说,再疼也不算什么,这哪是我虐你,分明是你虐我。行,我承认我斗不过你,所以我活该如此。
觞无狱很细心地和下人一同为我处理好伤口,他把我抱到床上让我好好休息。我不再多想,该吃吃,该睡睡,等伤口稍微好些。第四天,我就偷偷跑了,我离开得很果断,没做多余的思考,所以他们隔天才发觉不对劲。
下人发现大事不好,告诉家主,可家主一点也不慌张,拿着账本审核良久,下人反倒是沉不住气。
“老爷……夫人他……”
“我知道。”
下人说:“老爷要不要派人去找夫人,夫人的伤还没好,再加上夫人的精神不太……只怕遇上危险。”
觞无狱合上账本:“我自会安排人去找。”
“是。”
下人犹豫地退下,觞无狱抬头看看房梁的角落,顿时有四人出现在他面前,身着黑衣,统一戴着面具。
四人一同单膝跪下,抱拳齐声道:“主子!”
觞无狱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去找夫人,不惜一切代价。”
其中一人问:“那若是不慎伤到夫人……”
觞无狱扬唇:“不打紧,能找回来就成。”
“遵命!”
卸掉所有伪装,这个宅子本是给夫人安家的选择,不过现在也用不着了,宅子变成安逸的假象。最可怕的不是双方爱与不爱,是不惜以伤害对方为愉悦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