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暗涌初现
左卿匆匆离去的原因并不只是担心管然,而是想到任邈对管然出手的目的。
她之前不会怀疑任邈,虽说在他面前没有直说出她对管然的重视,可在字里行间已经体现出来了。原本单凭这点是无法让她察觉到什么的,可是管然说任邈主动说起两人熟识的事,那就可以说得通了。
任邈对管然下手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想挑拨她与管然而已。对于管然的身份,她早已心存怀疑了,这样看来,任邈似乎知道什么。
不然单看管然的身份,是不值得他动手的。
如今只看管然的伤势究竟严不严重,若不是致命伤,那便只是让管然明白而已。若是……想到这,左卿的眸光黯了黯,管然的身份不简单是其次,重要的是,管然身后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人存在,任邈这番举动那便是给管然身后的人看的。
一时间将所有的事情想通透后,左卿便不想在多停留片刻,她脚步匆忙地赶到上善门外,不由分说便上了马车,还催促道:“速回府。”
头戴斗笠的车夫有片刻的失神,不过仍是瞥了一眼还呆站在原地的芷兰,道:“芷兰姑娘这是想耽误王妃的行程么?”
左卿归来的急,而且并没有过多吩咐便下令回府,芷兰还处在方才车夫的话里没能回过神来。此时经由车夫的提醒,才有些慌乱地上了马车。
原本心急回府了解情况的左卿根本没能注意到芷兰与车夫之间那微妙的气氛,此刻听到车夫那般提醒的话,不由得将目光放在刚坐上马车的芷兰身上。
芷兰脸上还带着没能掩去的失神,这神情自然是落在左卿眼里,她倒是没想太多,只是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让王妃忧心了,奴婢真是该死。”芷兰也明白自己若再这样保持方才的神情,可无法将事情揭过去,她只能垂着头向左卿告罪,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躲过追问。
好在左卿只是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便没再开口,这让芷兰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芷兰不知道的是,并不是因为她将左卿给糊弄过去了,而是左卿不愿在这个时候还来纠结芷兰的事。目前对于她来说有更为重要的事解决,她可没有闲心管旁的事情了。
归程的路总是显得短些,马车刚停稳,左卿推开了芷兰想搀扶的手,自顾自地进了门,径直往对酌居的方向去。
芷兰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挡开的手,一时间那些情绪全涌上来,她没能忍下心底的酸楚,竟有泪从脸颊划过。
“她早已疑心你,你不会不知道。”车夫的话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耳边,原来对芷兰来说不敢触碰的事实,就这样被他摊开在面前。
“若是你不明白王府的主人究竟是谁,我不妨……”
“够了!”芷兰厉声打断车夫的话,她的眼角仍不断往外冒着泪水,可脸上的神情却逐渐坚毅。
车夫并没有因为芷兰打断他的话而不满,反而略显开心的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沉闷,那样的笑声听在耳中让人有些不适。
“我知道该如何做,不用你好心提醒。”芷兰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除却微红的眼眶外,她脸上的神情根本看不出方才有一瞬是那样的悲痛。
车夫扶了扶斗笠,他扬起马鞭,随着马匹的嘶鸣声,同时传到芷兰耳边的还有他沉声的话语。
“明白就好,想必你不会办出让人失望的事吧。”
芷兰晃了晃神,却在车驾离开后,脚步坚定地进了王府。
不会失望,她怎么会做出让人失望的事呢?
左卿匆忙赶到对酌居的时候,沈徳正领着薛石安出来。而见到左卿这么快便从上善门归来,沈徳脸上也有震惊的神色,不过只是片刻,便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恭谨的神情。
“看来时间正好。”不待沈徳上前来问候,左卿便走到两人面前,她微喘着气。
一路紧赶慢赶,在这般带着寒意的冬日,她身上竟泛起了惫。
沈徳见她这般着急,自然是明白她这是急着找薛石安问话,想着几人在对酌居门前,便说道:“想来王妃还有些问题要请教薛大夫,薛大夫不如留在王府用晚膳,晚些再由王府的侍从送回去,薛大夫意下如何?”
左卿在心底也不仅感叹沈徳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难怪能在这样充满争议的昭王府当总管。
“我也正有此意,沈总管倒是先替我说出来了,薛大夫就留在王府用过晚膳再回去吧。”见到沈徳和薛石安脸上的神情,左卿也知道管然必定是没有大碍了,不然不可能这般。
而且她却是有不少话要问薛石安,关于任邈的事,他肯定有所消息。毕竟在凌风城中,同为大夫的任邈说起来可算是他的对手。
单是沈徳相邀,薛石安便无法拒绝,更何况左卿此刻还亲自开口了,他更是没有开口拒绝的道理。
“承蒙王妃厚爱,草民便冒昧打扰了。”薛石安态度谦卑,微微躬身说着。
薛石安由左卿留下,当然也属于客,再者他身为男子,自然不能去左卿的屋子。沈徳将两人带到了前厅,吩咐婢女备好茶水,便以让厨房准备晚膳的理由退下了。
沈徳走后,左卿将身侧伺候的婢女也遣走,慕云昭的话她也算是记在心里了,王府中指不定参杂了其他人的耳目,小心些自然没错。
没了旁人在,左卿也不与薛石安继续客套,而是径直问道:“薛大夫在凌风城行医几载了?怎的在任大夫之前,我竟从来没听过薛大夫的名号?”
左卿这话听来其实有些无礼了,不过她说这话的目的却是想看看薛石安心里对于任邈究竟有没有存在妒心,若是存在,那可好办不少。
只不过薛石安的表现却让左卿失望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就连语气也与方才无误,似乎左卿说的这些话根本无法中伤他。
他脸上带着笑意,话语仍是谦卑:“草民不才,行医不过十载,跟任大夫的医术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王妃没有听过草民的名号实属正常。若不是因为任大夫无故离开,草民哪能有这等福气到王府来施展陋技。”
“薛大夫谦虚了。”左卿见薛石安完全不吃这一套,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而是转头问着管然的情况。
“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问薛大夫方才那小兄弟的伤势了。”
左卿这显而易见的忘性,却也只是让薛石安笑了笑,道:“王妃乃贵人,忘事这也是自然,倒是草民没能及时向王妃回禀,当真是罪过,想来还是王府贵地让草民惶恐,竟一时忘了身份,还请王妃责罚。”
薛石安自进王府后,所言所行皆是滴水不漏,左卿不由眯着眼再次打量着他。若是他当真犯下什么言语上的过错,左卿还不会觉得有异,可偏生就是表现得太好了,却让人不得不怀疑。
“薛大夫这是哪里话,你前来府上医治布,哪有错处,倒是王府的管理一向松散,若有怠慢,还望薛大夫莫要见怪才是。”既然他能说着客气话,左卿当然也不会弱下去,同样回敬着。
“王妃这般真是折煞草民了。”薛石安的神情看来确实带着些惶恐,不过左卿看着他的眼底,却完全没有惶恐的感觉。
左卿瞬间觉得这一切都是这般无趣,所有人说话都是带着一层假面,导致她也必须带着假面。这层面具戴得太久,以致于她根本分不清自己以往究竟是怎样说话的。
察觉到左卿不再言语了,薛石安心中也是了然,他倒是知道先开口道:“关于小兄弟的伤势,王妃不必太担心。他背上的伤口由任大夫处理得十分好,那些红疹溃烂的地方草民也一一处理好,再配以草民开的药方,不日便能痊愈。”
“若是像薛大夫说的那般伤口处理好了,那他背上的红疹又如何解释?”左卿沉静地看着薛石安,她倒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从他的话里听来总觉得有种为任邈洗清罪名的感觉,这让她有些不满。
薛石安脸上这才出现一丝与之前不同的赧然,况且他心中明白那样的状况都是被看在眼底的,想要瞒过去根本不可能,想到那位总管的交代,薛石安只能如实道:“小兄弟背上的红疹,是因为原本的药里增加了一味药材,与其他药材药性相冲,这才导致出现红疹,而后溃烂。”
原来不过是这样,难怪管然会说药膏与之前的气味不同了,可是仅是这样,能致命么?想到管然之前的模样,左卿不敢肯定,她不由问道:“这样用相冲的药材,可会要了他的命?在薛大夫来之前,他可是险些丧命。”
“王妃有所不知,虽说有些药材相冲,不过是引起些小问题,可用在小兄弟身上的药却不同,那两味药材同用,可是致命的。”薛石安也不清楚面前这王妃为何会这样问,想到并没有交代他隐瞒这件事,他仍是如实以答。
听到这样的回答,左卿不由将搭在桌上的手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