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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琴棋书画(上)

黎乐坊后院,一红一蓝的两道身影正打得火热,楚云烁手上全无兵器,浑身内力游走,衣袖飘逸,姿态潇洒,脚法忽快忽慢,左右游走,让人摸不着路数。

楚云琦也不差,五指成爪,脚步如飞,招招凌厉,欲夺人命门。

两人来回过了数十招,楚云琦笑道:“一别数年,皇弟依旧是一点都不饶人呐!”

琦王眸光深邃,心有不甘,数招下来,看似不分上下,但是他感觉得到楚云烁手下是留了情的,纵使如此,自己应付起来也渐渐有些不支。他惯用以攻代守的打法,擅于用凌厉霸道的攻击彻底摧毁对方的防御,进而打倒对手。这样虽好,但是也不可避免地消耗巨大,若是久攻不下,自然威力衰颓,败势不可挽救。

但是楚云烁不同,他总是波澜不惊,看似下一招就能打败,但是不知怎么一晃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你眼前。几招下来,楚云琦总是有种被当成猴耍的感觉,于是更加心火难平,步伐混乱了起来。一个不注意被楚云烁反击一掌在左肩位置,立马气息紊乱,提不上内力!

他心有不甘,低头道:“那么多年了,小弟仍不是皇兄的对手!”

“是不是我的对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兄弟!”楚云烁背着双手,目光正注视着楚宫的方向。

琦王没有抬头看他,右手搭着左肩,暗自疗伤。对于楚云烁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同样是兄弟,一个是帝王,一个却是君臣,任谁都会心有不甘的。

过了小半会儿,他肩上的疼痛慢慢散了,楚云烁这一击也不过是想让他认清局势而已,并没有真的用力。好了伤疤的琦王一改刚刚憋闷的表情,眼底露出流光,嘴角微微上翘,对楚云烁道:“哼,谁先找到五行阵谱,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话落,踩着轻功诡谲的脚步消失在原地。

楚云烁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叹了声“执迷不悟”。

紧接着消失在了相反的方向。

此时的楚宫正上演这一场热闹的后宫大戏。太后既然有意为琦王选妃,自然不会说说而已,这不,今日已经召集了一堆命妇入宫朝见。

她安然地坐在圣宁宫的卧榻上,一众宫女进进出出端了好些美味佳肴上来,分别放在各个有品级的命妇身前案几上。

美味当前,歌舞环绕,处处朱红翠紫,端的是一派皇家风范。命妇们也是早已闻得风声,知晓这位太后的心意,各个说着阿谀奉承的吉祥话。

“程家姑娘知书达理,仪态端庄,一派大家风范,是做王妃的料啊!”

“是啊,是啊,许夫人言之有理,程国公府家教严明,那里出来的姑娘岂有差了去的?”

“……”

这说着说着,各家命妇们的溢美之词越发夸张,最后连“天命所归,凤格无双”的话都说出了口。

九州之内何人不知这天生凤凰命格的人是谁!

十八年前,旭国五公主江月凰降生,漫天华彩,百花齐放,万鸟朝凤,更有隐世仙人钦赐命格“得凤星者,可得天下!”

一时间旭国五公主名声大噪,一个刚在襁褓中的婴儿,竟成了各国君王、皇子想要求娶的女子。只是各方势力持衡,旭国又久久不想将凤星推出国门之外,是以月凰公主二八年华,未曾婚嫁,及至十八岁,旭皇方顶不住楚国的压力,将自己的女儿当做和亲筹码,换了一个强大的后援。

对于楚云琦没能娶上凤星的事情,太后一直耿耿于怀,一回宫便为难倾凰也大多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这些无知妇人又怎么会知道太后的小心思,只管把好话往天上夸。

一听那句凤格无双,太后已是脸色不佳,竟还有更蠢的,补了句:“妾身闻知陛下新迎皇后,可否向太后请一道旨,令妾等也能一见皇后尊容?”

太后脸色暗沉,阴云密布,似要发作,众人察觉,都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讲话,只听得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心跳突突地撞击声。

许久,太后才缓和了过来,她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夜倾凰进了楚宫,她能有几万种办法整死她,她今日就要这些人看看,谁才是后宫之主!

太后僵硬了好久的脸缓和了过来,对众人道:“要见皇后还不容易,哀家差人过去说一声,让她过来,何须请旨?”

命妇们刚刚还是害怕,如今又是面面相觑起来,她们不过是臣子,如何当得了一国之母来看她们,太后这话明显有贬低皇后的意思,这时她们就算再蠢也该知道太后对皇后的态度了。

太后任性,底下人自然也不敢怠慢了。立马就有讨巧的小内监出门去请皇后了。

只是这个时候倾凰还在黎乐楼的幻阵中,对于这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所觉。

无月与倾凰一踏过门槛,槛外与槛内恍若两个世界。

“好美啊!”倾凰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双眼在如梦的景色里渐渐迷醉,此处亭台楼阁,青山碧水,娇兰翠竹,实在动人。

未多久,一道琴声悠扬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由弱到强,由舒缓到澎湃。

那琴声当真美极,如古峻青山里流出的一抹清泉,起先缓缓地,平静地流过心口,渐渐壮大,渐渐澎湃,渐渐汇成波澜壮阔的深沉的海,波涛涌动,浪花叠雪。

“古有清泉兮在乎幽谷,羌树蕙兮两旁;

拾幽兰以为路,纷绕兮紫双竹;

时鸾凰之不去,忧灵修以数化;

纷吾见之兮如故,唯爱而求之;

………………”

男子思慕原来也是一段旷远而忧伤的故事,琴声按着歌者心情的变化,由静静思慕到热情追逐,由满怀希望到求而不得……

“吾不见兮幽谷,常昏昏以终日;

吾不见兮幽谷,唯杜康以忘忧;

吾不见兮幽谷,若芳心之垂死;

夫乾坤之亡日月,其噩噩之余生。”

哀莫大于心死,曲至将终,令人柔肠寸断!

二人不觉早已泪如泉涌,倾凰想起自己与师兄那段荒唐的往事,不禁勾起了心事,长久压抑的情感就在此刻像被放逐的流水,于万丈高原一泻而下。

曲声渐渐消失,于旷远处飘来一个老迈的声音:“入我镜者,皆是缘者,要过此阵,当奏心之曲!”

金光一闪,一把七弦琴凭空出现,安安稳稳地落在倾凰的身前。

倾凰此刻已收敛了情绪,淡淡然望着宝琴出神。

“当奏心之曲!”老者的话久久还在耳边萦绕,伴着那绝世的琴音,震慑了她的心魂。

心之曲,情之曲也,唯有经历一番情路,方有那般领悟。

无月见她一脸呆愣,心中没谱,推了推她道:“可有把握?若是不行也不必强求,我定带你离开!”

“不,我要弹!”倾凰席地而坐,态度坚决。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岂有放弃的道理,她的字典里只有勇往直前,越挫越勇。

随意拨了几个音,琴声泠泠,是把好琴。

倾凰勾唇一笑,回望无月道:“你就瞧好吧,今日定带你见见你师父的遗物!”

从进入幻境到现在,无月的态度倾凰看在眼里,他在别人面前可能算掩饰地很好,但是在她面前可不然。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见过他最真实的一面,他在她面前所有表情都一览无余。

他一开始就怀着希冀又抗拒的心情,他不想带倾凰来这里,倾凰自己找来又不加以拒绝,可见他想了师父的夙愿,又恐倾凰遭难,是以反复无常,难易抉择。

身为朋友,倾凰岂有不仗义的道理。

无月心下感动,启唇欲言,却是欲言又止,这丫头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倾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双手平方在琴上,闭上眼睛,酝酿了片刻,紧接着一阵平缓的乐声响起。

这,这不就是刚刚的那首曲子吗?无月满是惊诧,想不到她才听了一遍就把调子全都记了下来。

前奏谈完,女子柔美清婉的歌声响起,也是与先前一般无二。她还用了少许灵力,使得歌声,琴声更加悠远动人。

无月再一次沉醉其中,渐渐地,感情似乎发生了变化,由惆怅到欣喜,又由欣喜到断肠,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番体验,竟如此令人肝肠寸断。

雨霖霖之欲下,晨昏昏而无日;

风静静兮空远,目渺渺兮惆怅。

山高高之月小,情皎皎兮不见;

有飞云之闭月,心恍然乎悄悄。

最后天地归宁,万物沉寂,配以乐声的寂,无声若有声,将心的空然系之以天地的空然。乾坤宇内,浑然无物,若心之寂,若心之空,若心之茫然。

一曲作罢,浑然忘我,又浑然天地间全是我。端的是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虚空之中,忽的传出一声叹息,惊醒了梦中人。

倾凰抱琴站立,眼角泪意未干,嘴角却已见笑容。

上一刻的情绪那是上一刻的自己,现在她不是抚琴感伤的女子,而是顺利过了第一关的倾凰。她早便知晓,这世间怕是难以有超过前辈所作之曲的了,加上自己时间紧迫,根本不可能重新谱写一首更好的,索性凭着记忆就弹他刚刚所奏,情至浓时再自行发挥。

这一招虽投机取巧,却敲适合这样的诚,无疑她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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