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杜鹃啼血青铜绿 上
话说，娑小若一个女子，背着一个大男人四处游走，本就实属不易，可偏偏天公无情，这种时候，居然是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
娑小若因为常年在外，所以，在杨桃村以外一千里处，有个茅草屋，除几之外，无人知晓。只是，现下，路程偏远，娑小若又带着白离，道路泥泞，他们，难免要受那沦为“落汤鸡”的苦。
冰凉彻骨的雨水，打湿了二人的脸颊，剥夺了他们身上仅剩的温存。
他们的衣裳紧紧地与各自的身体相贴，行动不便，每一下，都是步履艰难。
仔细看娑小若的脚，原先干净的绣花鞋，早已被污泥覆盖的面目全非，她喘着气，明明很累，可背着白离，却是满眼的坚毅不屈。
但是，有些事情，却往往，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娑小若如此小心翼翼，却还是一崴脚，一个踉跄，从道路，而滚到了不为人知的崖下，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死死的抱住白离，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放手。
娑小若是命大的，跌落山崖，却没死成。
再度睁眼，周围早已变了环境。
雨却一直下，雷电一直鸣。
娑小若顾不得许多，转首看向身旁静躺在泥潭里的白离，娑小若二话不说，便赶忙将他扶坐起，却不禁感觉到他背后粘稠的温润。娑小若缩回自己的手，一瞧，上头，竟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红艳。
娑小若垂眼下去，一看白离的后背，才见殷色四溢。原来，他是受伤了。
娑小若有些埋怨地抬头看了一眼天，嘟嘟囔囔了几句，便将白离扶站起，带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那口山洞。
她将白离安置坐下，背对着自己。
她伸手卸下他月白的衣，解开早已被红色浸染的纱布，当他的脊背，冰肌玉骨中，那几道正往外溢血，狰狞无度的伤口暴露在她的眼前，娑小若再度流泪了，颤抖着双手，去触碰那模糊的血肉，娑小若感觉自己的心口，就像要被撕碎一样，真的出奇的难受。
她并不知道，白离是何时有的如此惨不忍睹的伤处，但是，她却明白，这件事，一定和苏素脱不了干系，就算受伤，依照白离的个性，也只会为了苏素，他的雪歌主人受伤。
自古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是，现下天气恶劣，且身处崖下，娑小若虽有不少银钱，一时半会之间，却又无法找到医馆。无可奈何，无计可施之下，为了白离的伤口不再恶化，她便为其敷上自己随身携带的“凝脂玉露”，并解下了自己的腰带，为他裹上。
夜微凉，再加上山洞阴冷潮湿，娑小若因为怕白离受寒，便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一个伤者来讲，或许更加需要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
白离就这样，一直昏迷了半月之久，娑小若便也在山洞里伺候照顾了他半月。白离苍白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地漾起几缕红晕，娑小若本以为，再悉心照料他几日，他便能大好，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雨不知疲倦地落了几日，直到眼下，还未消停。
娑小若去外头寻了一些野果子来与白离吃，正当她满心欢喜间，白离，却出现了异样。娑小若手头捧着的一堆果子，瞬间滚落到了地面上，就像一个个弹性十足的小玻璃球，四处弹跳打滚。
她皱着眉头，跑到白离的面前蹲下，却见他嘴唇发紫，面容憔悴。
娑小若伸手慌张的轻轻拍拍他的脸，他也是无动于衷，只是一个劲的发抖，喃喃喊着：好冷。
这一夜，白离伤势发作，畏寒至极。
娑小若看着他这般光景，心中无计，慌措之下，便只能将白离搂在自己的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使他好受些。
可是，这一招，根本就不管用。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这里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她要上哪里去为他寻药找大夫！
娑小若正焦急间，脑中忽然灵光闪现。
以前，娑摩罗为了把她培养成一代全能型才女，便总是逼迫着她去书馆看书，可她却总是会看自带的“云荒秘术”，她记得上头似乎有记载那医治畏寒布的方法，那便是——献出自己的清白。虽是岐黄，但是，白离现在这般不良光景，她也只能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来试一试了。
清白？就算不是因为白离，她娑小若这一生，也只会将自己交给白离。
这样想着，娑小若便开始宽衣解带，直到一丝不gua，她便伸手开始将白离的衣裳，也给卸下。
之后，便缩在他的怀里，抱着他，与他紧紧相拥，肌肤相亲，直至次日清晨。
这一方法，果然见效，第二日，白离果然醒了，精神也好了不少。
当他看到依偎自己怀里的娑小若，他明白过来了缘由，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将娑小若轻缓地移至一旁去，任由她睡着，自己则先行穿好衣服，站起了身来，轻步走去了洞外。
原是找了个水潭，去洗了把脸。
白离的情绪，看上去依然很低落，他就这样蹲在水潭边，面上挂着水珠。他垂首，定定地看向水潭倒影里，清冷的自己，眼角，忽然沁出了泪。
低落入潭中，荡漾起圈圈微小的涟漪。
白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毅力，就这样，发了半日的呆，盯着水潭一直流泪，荒废了半日。
而恰巧这个时候，娑小若也睁眼了，一觉醒来，不见了身旁白离，她便连忙穿上衣服，跑出了洞去。见白离蹲在水潭边，便悄悄走了过去，本想吓唬他一下，竟瞧见了他面上满是泪迹，娑小若立马收回了搞怪的心境。
白离是男子，可他也是个有感情的生物。娑小若想，不论是谁，受到了那样沉重的打击，都会感觉快要崩溃了吧。也许是感受到了娑小若的气息，白离便有些慌乱的抬手擦了擦脸上泪滴，定了定神，站起来，转身要回洞里，却被娑小若叫住，他止步。
“白离——你要是难受，真的可以向我诉说啊，请你，不要当我不存在，好么？”
“向你说？你能帮到我什么？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喜欢你，娑小若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脱光了站在我的面前，我白离，也永远不会爱上你！”
白离言毕，便起步欲走，娑小若却冲到他的跟前去，张开双臂，将他拦住。
“那么，白离，我也告诉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却没有任何资格阻止我喜欢你，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是，我娑小若，就是喜欢你，从初见，我就一直喜欢着你！白离，我就是喜欢你！”
“我看你是疯了！”
“我清醒的很，倒是你，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沉醉在你主人的影子里，你爱的是苏雪歌，不是苏素！白离，你清醒一点吧，苏雪歌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算苏素的皮囊与苏雪歌一样，但是，却是两个迥然不同的灵魂，苏素永远都不可能是苏雪歌！”
“你够了！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苏素，苏素就是雪歌没错，她就是雪歌！你在胡说，我杀了你！”
娑小若的话，激怒了白离，白离冲着娑小若大吼大叫，一双眸子，愤恨地瞪着她。
其实，娑小若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是白离自欺欺人惯了，不想面对。
娑小若也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见自己实话实说，却换来白离的一顿劈头盖脸，她顿觉委屈之极，便也负气要和白离争个高低。
“你杀我呀！你杀呀！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要说！白离，你就是个窝囊废！一个女人就能把那样骄傲的你挫败成这样，你是不是也太没有骨气了！苏素就是苏素，苏雪歌就是已经死了！我拜托你不要再掩耳盗铃的欺骗你自己好么？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煎熬，我也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我希望你可以振作精神，勇敢地做回你自己，那个轻狂，傲骨铮铮的你！至于昨晚的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再说，我们也没干什么，我不想成为你的枷锁，让你讨厌！但是，我也绝对没有像你说的，利用这种手段，来让你喜欢我！所以，我请你，也稍微，尊重一下我！”
一席话，原先还怒火旺盛的白离，瞬间沉寂了下来，望着面前的娑小若，嘴角却勾勒一股冷淡的嘲讽邪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