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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梅井死了

茂木本来掏出手枪抬手要结果了藤野和中村两个大尉的小命,以惩戒他们惑乱军心。但当他终于听清中村的话后,举枪的手还是慢慢地落了下来。他环顾司令部里众人,加重语气说道:“嗖嘎,梅井君是什么时候去阵地的?”谁敢回答他,都低着头忙自己的。

外面脚步声又加重,有人在门口外立正报告,说道:“报告将军,梅井参谋长的尸体抬回来了……”茂木纵然是公认的战神,亦不免流下泪来。他惶惑地想起,就在刚才,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年轻人,还在军务的间隙向自己诉说着他的梦。那个梦,是他不幸而言中的梦,是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宿命。难道真是青羊山向皇军敲响的丧钟吗?再追查梅井是怎么去的阵地已无意义和时间,他向门口外看了看躺在尘埃里的梅井,虽然憔悴却棱角分明的脸,已不再有任何表情,任风把尘土吹到军服上,甚至落到脸上,一身戎装也变得土色无疑。他扪心自问,帝国的英魂,隐没在这里,换回的是什么?

外面脚步声又响起,好几名受伤的长官被人搀着走过来。茂木一看,可能是不行了,不然伤员是来不到他这里的。接着,山冈杰跟头马趴地来到门口,两边掺他的参谋和卫兵都被他落下了。他出人意料地没有立正,原来已经瘸了一条腿,亟不可待地说道:“将军,将军,117旅大大地厉害,还是给第四旅团留点种子吧,我们撤退地有噶……”他没顾茂木已就要发作的表情,又说道:“春上少佐,快快地架上将军,向赤围大道撤,支那117旅如果杀出城来,我们就都完蛋地有……”

外面风声枪声喊杀声连成一片,此情此景似乎在哪见过。奥,想起来了,就是满洲事变那天晚上,大概就是这样。早春的太阳已经日上三竿,慑于南面的喊杀声,他没有再反对山冈杰的话。他脑瓜飞转,山冈杰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大佐,也是关东军中有名的铁血军人,还是听一下他的,先撤一撤吧。

茂木整个人一时变得有点像木瓜一样,任两个卫兵和两个参谋及一个军医,连拖带拉往北边大道撤去。后面山冈杰被搀上一副担架,他呲牙咧嘴半天,一手扶着受伤的左腿,没有出声。鉴于守军从城墙上射击越来越狠戾,他判断他们就要跳下墙来。于是赶紧说道:“西田茂中佐负责器械给养后撤,利索点不要被117旅咬住地有……”西田茂虽然早就慌了,但听到命令后,还是啪地一个立正,毕恭毕敬地说道:“哈依,请大佐放心……”他说话的同时,手下一个大队的兵力已经集结完刚到跟前,听到命令,都开始按中队分散开去,忙活收拾器械等一应物品。

担架已经开始移动,山冈杰接着说道:“儿田中佐,你负责所有人员撤走,……”“下道夫少佐,你负责旅团部的撤退,各位长官执行命令地大大地……”

当山冈杰的担架被抬上大道,龟田无助大佐带领一个大队的兵力迎上前来。他冒冒失失地表示要挥兵杀过去,山冈杰摆摆手说道:“龟田大佐可曾碰到将军?”龟田立刻有点面露不祥,表情猥琐地说道:“将军命令我部,接应你们,迅速后撤……”山冈杰看出他又挨了将军的骂,非但没有同情,反而有点嗤之以鼻。帝国的长官要都和他这样,大东亚共荣圈怎样实现?

茂木和撤退主力已经接近石泉河村,他一边心情凄凉地往东赶,一边命令手下收拢部队……又唯恐支那军队在前面袭击,遂派人打探。

金生泰北城墙上,守军密密地伏在上面,射出的子弹和枪眼里射出的一样,发出仇恨的啸叫,射向边打边撤的鬼子。活着的鬼子纷纷后撤,已溃不成军。此时,117旅旅部里,已经是争论不休。各团不断有前来请求出城追杀鬼子的长官,他们都被司令部的参谋挡了回去。以吉副旅长为首的各位团长,恨不得一下杀出城去,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鬼子杀干净,把茂木老鬼子的人头给割回来。可是以丁旅长和王副参谋长等为首的一些长官,不同意守军杀出城去。丁旅长看着吉副旅长那本来就很白的小白脸,此时更白了,便说道:“茂木老鬼子终于被我们打残,他们撤了,我们休整休整也撤。我117旅从晋城出发时就不满编,经过这一圈血火拼杀,如不是沿路有友军加入,你我恐早成光杆司令了……”

吉副旅长和张参谋长争着说道:“丁旅长,小鬼子就像山牲口,就像蛇蝎,打就务求打死。不彻底地打死他们,他们缓过劲来,会狠起心来追杀我们……”丁旅长虽然不说话,胡子拉碴的脸也是黑一阵红一阵。吉副旅长又说道:“丁旅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此刻我们就是出两个团,立马杀出去,用不到小喀拉,保准会把茂木主力消灭掉。那时我们再撤,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丁旅长想了又想说道:“我们如果杀出城,把小鬼子消灭干净,那当然好,可是小鬼子是那么好消灭的吗?他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就是如你们所说,把他们消灭了,我们的人还能剩多少?”他又考虑良久,终下决心,说道:“我命令,所有各部,立刻清点人数,着手西撤……”

吉副旅长一听,知道已是没有希望。他疾步走出大殿,看看上午的太阳,仰天长叹,韩处长啊,你在哪里?丁旅长看出吉占文很是接受不了,就让张参谋长出去劝劝他。

茂木被驻石泉河中队新任中队长大山田少佐接着,他正询问昨天被炸一事。有卫兵进来报告,说道:“报告将军,小喀拉方向,我们的援军已经开到……”茂木一听,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怀疑地说道:“嗖嘎,援军,开到了?大大地不可能?……”又有传令官小野进来说道:“将军,千真万确,是原驻开原的高桥炮兵旅团,从赤峰开到……他们的前锋维护大队已经要到黄家窝铺了……”

金生泰,234团已经打开西城门,野战医院先走,已经出发。他们出了西门向南奔榆林子川的挂面铺,会同野战医院前部,一同开拔。

按计划,234团也向南,走挂面铺、六家、白旗营房,取道毛荆坝,赶往蓝旗卡伦。235团随后跟上。各直属队和236团跟随旅部,走余粮堡(克勒沟),辎重团走旅部前面,233团断后和收容,然后也走余粮铺。这时,有侦察兵报告,石泉河方向,黄土上扬,似有鬼子大部队开到。

旅部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丁旅长遂和旅部众人登梯攀上城墙,只见尘土飞扬下面,鬼子前锋马队已经接近了文珠沟河东岸。丁旅长回身看了看吉副旅长和各位团长,似有悔意。接着,他略一思索,临危不乱地对张参谋长说道:“古人云:兵来将挡,水来土囤,鬼子来了,我们不走了。传我的命令,刚才所有发出的命令,一律停止执行。原作战单位各回各阵地,立即执行……”

鬼子大马队前锋越过文珠沟河,很快进入阵地。后面马达声想起,众人放眼观瞧。开始都看不清,后来渐渐看清了,是汽车,后面拖着的是大炮。吉副旅长的脸又急白了,他一边登着梯子下墙,一边说道:“丁旅长,趁鬼子立足未稳,杀出一个团去吧。不然,鬼子一旦开了炮,这土城墙无险可守……”接着又说道:“这样吧,我亲自带一个团,趁其立足未稳杀出去……跟小鬼子干,必须打主动仗,打运动仗。不然,你我就是千古罪人,金生泰,眼瞅着就成了117旅的葬身之地了……”

丁旅长带人赶往老爷庙大殿,听着吉副旅长的谈话,又看着其他长官的铿锵情绪,遂说道:“打主动战,这我知道,就是积极寻找机会,也是韩处长的风格。刚才没杀出城去给鬼子以毁灭性打击,是我考虑的太保守了。可是,现在与刚才不一样了,鬼子援军开到,我们的武器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出去一个团,连一个营都回不来,你们信不信?”

这时,贾从良挣脱几个卫兵的阻拦,几步跑进司令部。他背头凌乱,衣冠不整,进来就说道:“丁旅长,丁旅长,怎么撤又不撤了?不撤就不撤,你放了我,我还得回南京复命去呢……”他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有人对他说道:“贾中校,你想走,怕是走不了了,鬼子的大炮都开上来了。要不你也爬上城墙看看去……”又有人说道:“让谁上去也不能让他上去,人家可是南京方面的人,万一被小鬼子揭了盖儿,谁担当得起?”

丁旅长不耐烦地说道:“是谁把他放出来的,关回去。”又对贾从良说道:“我可对你说明白了,贾中校,小鬼子的援军到了,还有汽车和大炮。117旅可能走不了了,我们誓与金生泰小城共存亡。日后老弟如果能回到南京,可要实话实说呦。”

贾从良一边被推搡着往外走,一边嘟囔道:“早我就说走,不听我的;人家93军说走就走了,跑得比兔子还快。个个长官一听小鬼子来了,吓得直哆嗦,你们可好,没一个怕死的。你们都不走,我还回什么南京?我也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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