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石乐儿（二）
初次见到石乐儿是在《侠客山庄》拍摄的时候，有天我在片场找印天酬说戏，那天姚瑶有一场跳崖的戏，落入忙忙大海中，随波漂亮的戏。可那天姚瑶借口身体不适说什么都不拍，而且她的替身那天刚好请假没来，场面一时间被脾气糟糕的姚瑶弄的很不好。
就在这时，来了一个丫头，自告奋勇的说她愿意做姚瑶的替身，帮她完成这场戏。我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很普通的T恤，和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扎着一条及颈的马尾，眼眸似水，洁净无瑕，在高挑的姚瑶跟前，显得那么娇小可人。
印天酬只略微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挥手道，“赶快让她换上衣服。”
这个镜头是远景，身高不是问题。只要身形胖瘦相似就行。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从高空跳下我们预先准备好的池子。那时正值冬天，天寒地冻，更别说是冰冷的水了。我的心中立刻产生了一丝不舍。她那么小，跳进那冰冷的水中，她是疯了吗？
我还来不及想完，就听“action。”一声，视线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就从十米高的台子纵身跳下，“噗通”一声，跌落水中。“卡。再来一次。”
此刻的我心揪的很，这么冷的水，竟还要再来一次，我心里不住的埋怨印天酬。我见她颤抖着站在台上，哆嗦着身子，看着下面，听话的又完成一次。
我的心一震，喊道，“快扶她上来。”我一边喊，一边拿着手里的羽绒服跑过去，严严的裹住这个瘦弱的身体，紧紧的抱住她。她哆嗦的很，嘴发紫，脸发青，眼无神。我看着害怕的很，“你怎么样了？还冷吗？快过来，我带你洗个热水藻。”
我边说边要将她往我车里送，她不停的推脱，说，“不，不，不，我。。。我肚子疼。。。”
我纳闷儿的看着她的脸色越发的白，嘴唇越发的没了血色，才恍然大悟，“天哪，你这个不爱惜自己的丫头。”我一把将她推在车上，对司机说，“快，去医院。”
我静静的看着还在发烧的她，耳边回绕着医生的话，“她身体不适，怎么可以染冷水？你们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吗？钱就那么重要吗？名利就那么重要吗？我倒要看看，连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她骂的对，没了身体，我们还忙碌了什么劲儿？可是，人生就是充满着各式的矛盾，你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牺牲掉相应价值的东西，既不想牺牲又想什么都要的美事，怕是也只有天堂才有吧。
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醒来，因为我一定要问问，是什么让她这么执着，让她这么疯狂。
“你醒了。”
她那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她虚弱非常，“我。。。你是卓总，对不起。。。我。。。”
“什么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怎么这么傻，连姚瑶都不愿意做的事，你怎么非要去做？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万一有什么闪失，你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她的眼泪夺目而出，很快就浸湿了枕头，“没办法，我想要挣钱，我毕业都半年多了，房租实在是拖欠很久了，可我却还找不到一个肯用我的导演，没有戏拍，就没有片酬，没有片酬，我连生存都是问题。”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你知不知道，你万一出了事，以后还怎么挣钱，你正值青春，有的是机会，你可以先跟家里借些钱，或是找同学朋友先应个急啊。”
她摇摇头，“家里供我上完大学已经花了很多了，而且，我家也很不富裕，妈妈还有病。。。”说到这儿，她不住的哽咽。看的我心疼不已。
“好了好了，你在这里安心养病，医药费你不用担心，我会付给你三倍的酬劳，来报答你今天的付出，可是，你要记住，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又留了些钱在放在她的枕头边，她死活不要，说我给了她三倍酬劳已经够让她受宠若惊的了，实在是不能再接受我的其他恩惠了。我执意的将钱塞给她，严肃的说，这是剧组应该承担的赔偿，如果你不接受，以后休想再接我拍的戏。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我便离开了。
我早已经控制不住的泪水在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不听话的跟着流了出来，“我叫石乐儿。”石乐儿，我记住了。
没想到再见时，她还是那个对生活对演戏充满信心，充满斗志的小姑娘。我对印天酬说道，“我们就看看吧，也不差她一个了，我想你也不想错过一个人才吧。”
印天酬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就给你三分钟，你来个自我介绍吧。”
石乐儿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印天酬要她做的是这个，在短暂的小失望之后，她自信满满的来了一个特别而又不拘一格的自我介绍，与其说那是自我介绍，到不如说那更像个简短的一人分饰多角的邪剧。
印天酬不由得被石乐儿的吸引了，我欣喜的看到他眼里的光，就如我们的初见。
“非常好。小凡，我终于找到了。”他无比兴奋的告诉我。他指着石乐儿，
“你是叫石。。。”
“石乐儿。”
“哦，对，石乐儿，你很幸运，我从不当天定角的，你是第一个，明天过来试妆吧。”
石乐儿喜出望外，手舞足蹈的跳着，“真的吗？真的吗？太谢谢印导了。”
“你该谢的人是小凡。”她看向我，眼里泛着泪光，“卓总，谢谢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你就是我生命里的贵人。”说着，她便要给我鞠躬，我忙拉住她，“这是做什么，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对梦想的执着感染了我，也感染了印导，好好做，如果你没有经纪公司的话，我可以做你的经纪人。”
她吃惊的张大嘴，久久合不拢嘴，印天酬大笑着说，“傻丫头，你还不快点说声谢谢？她可是圈里知名的造星女王，经她手的，可都是明天的视帝视后，影帝影后呢。”
“呵呵呵。你被听印导胡说，哪有那么厉害。我是真心喜欢你，想帮你，不知你愿不愿意？”
她哆嗦着嘴说，“我。。。我真是太高兴了。卓总你知道吗？那天你送我到医院我就想让您收了我做您公司的艺人，可是，可是我条件不好，也不是科班出身，怕一直没说出口。如今却。。。卓总，您真是对我太好了。”
“好了好了，我可听不惯这些个奉承的好话，除了姚瑶，我也很久没培养新人了，是你让我有了重新培养新人的欲望。希望我们的合作很愉快。”我伸出手，望着她，她看看我，怯怯的伸出右手，握住我的手。
等我和印天酬忙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在那里等着我。
“你怎么了，大忙人。”我调侃道。
“哼，我可称不上这三个字，谁会比筹拍新戏的卓大制作人更忙的呢？”他的语气酸酸的，听着很不是滋味。
“呦，谁惹我们顾总生气了？”
他白了我一眼，“你对我总是这么见外。”
我知道他是在埋怨我拍新戏不找他。“你已经帮了我们了，不能总是拉着你不放。这部戏是都市题材的，我想你应该不是很感兴趣。”
“你？你有问过我吗？你就那么肯定我不感兴趣？你总是这样爱替我做决定？”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侠客山庄》已经够麻烦你的啦，更何况你不仅要忙俊博的事情，还有你爸爸那边也要忙，我怕你没那么多精力。另外，我需要筹拍更多的有潜质的电视剧来弥补公司的亏空，强度会很大，我不认为你辛苦成立的公司要把钱浪费到这个地方？”
“你也说是有潜质，这个潜质谁来定？你来定吗？一个戏短则拍个三四个月，长则拍个大半年也不在话下，拍戏前热播的，上映后却不一定能赚的口碑，观众的口味很叼的，还善变。你就那么有把握？还有，什么叫浪费？你是在看低你自己还是根本就瞧不上我？”
“你是来教训我的？”我不冷不热的说。
“不是，小凡，我想帮你。”他的语气软了下来，温柔的眼神让我忐忑不安。
“你已经帮了我了，工作室没理由一直和你合作。你有很多的机会。方艾青不是找过你了吗？华娱这几年一直做的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他瞪大眼睛，恨不得从里面喷出一团火，将我烧死。“你是这么想的？”
我没说话，只是一直昂着头。他瞪了我片刻，走了两步，然后指着我说，“你总是这么高傲，总是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就这么招你讨厌吗？”
他气愤的离去，我的心却痛了。
“他都选择夏妍妍了，你还在傻等什么！你这个笨女人！笨女人！”他突然回来的咆哮声在震破我耳膜的同时，也震破了我的大脑。我讶异的看着他又出现在我眼前，他的脸几乎要碰到我的，我本能的往后一撤，却被他用劲一拉，反倒被他控制在他的双臂里。他一只手狠狠的钳住我，另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狠狠的骂。
“这就是你的爱情观吗？你宁可孤单寂寞一辈子，也不愿放下这段感情？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这么对自己负责的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你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讲？你不是很能说，很能辩的吗？你的脑子里不是一大堆的道理？怎么就说不动你自己？怎么就一直愿意生活在他的背影里？你TM就是一蠢女人！”
他身上有着浓浓的酒气，我讨厌借酒撒气的男人，更何况，他现在将我骂的如此不堪，酒后吐真言，顾俊熙，原来我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我无情的将他用力一推，他一时没来的及反应，也不稳，踉跄了两步，终于坐在沙发上。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笨拙的点燃，然后贪婪的深深的吸了两大口，两圈浑浊的烟雾马上将不大的办公室的填满，很快的，我便嗅到了一阵厌恶的烟味。
“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吸烟了？”我捂着鼻子嫌弃的说道。
他像是根本没听到，不住的抽，很快，一根烟只剩下一个头。他狠狠的扔掉烟头，愤愤的坐在那里，埋着头，不说话。
办公室安静的让我可以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秒针嘀嗒嘀嗒的走着，不紧不慢。我厌恶这样的环境，更讨厌这样的人。
“时间不早了，你今天喝了酒，早点回去吧。”我冷冷的说。然后走到电脑面前准备关机。屏保是一张文轩闭眼唱歌的深情画面，很快的便切换成娱乐新闻，题目是“简述那些为爱执着，终修正果的女明星们 --- 夏妍妍，作为台湾第一甜姐，夏妍妍绝对有着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那柔美发嗲的声音更是秒杀无数男人的利器。这位得天独厚的美娇人在与长红娱乐圈的英俊才子华文轩之后，便坠入爱河，曾多次在媒体面前暗暗表示自己的爱意。可惜咱们的才子貌似并不热情，一直在拒绝，就连人家要免费客串你工作室的戏也不可以，这样狠心的才子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哦。不过，守得云开见月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这位才子终于被甜姐感化，并一下子买了订婚戒指送给甜姐，怎无奈老天不长眼，竟飞来横祸，才子惨遭车祸，成为植物人。本想着我们的小娇娘会退缩，可怎想这位痴情女子日夜守护在爱人身边不离不弃，实属难得。我们在为妍妍惋惜的同时，也不禁为她的执着所感叹，只希望才子华文轩能早日醒来，续写这段曲折离奇，却唯美浪漫的爱情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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