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阻挡不住前进的脚步
由于天天被雨水浸泡,采矿区发生了大面积塌方,压了不少的人。.部队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求救,大家已经涌过去帮忙救援。农民工不怕牺牲和子弟兵一同冲到最前方,不管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去的,都要从塌方中扒出来。
可是,还没有把埋在里面的人都救出来,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又把一些救援的人埋了进去,而这次泥石流比上次塌方更惨重、更可怕,雨水裹着泥沙和树木滚滚而下。不是有的人眼疾手快,后果无法想象。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在大家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雨却越下越大,伴随着人们绝望的哀嚎充斥着整个大山。大家一边哭一边拼命用手挖,此时不能用任何的器械,只能用手刨。可是,在无情的大自然面前,人们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在泥泞中寻找生命的奇迹更是难乎其微。
大雨在头D上哗哗地下,好不容易用手刨出一个小坑,雨水很快就把它T满。混乱中也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大家的哭喊声,在大山里久久响彻。
部队仅有的两个卫生员对伤者只能做简单的包扎,面对无力从死亡边缘拉回的战友和老乡,两个大老爷们哇哇大哭。
现在是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只能凭自己的力量去挽救生命。眼看着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刨出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尸体,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千斤巨石,难以仰制地哭喊。
平时让她们看不起的花姐姐,也冲过去和那些大老爷们一起,一边刨,一边哭,嘴里还喃喃地说:“兄弟,你一定要坚持住,家里还有妻儿老小等着你呢……”
她经历过生离死别,知道死亡带给活人的不幸和艰难。
她虽然经常和男人们打情骂悄,其实心眼并不坏,是个实在且大度的人,干工作从不马虎,多干少干也从不抱怨。可就是命苦,三十多岁就守了寡。男人和唯一的儿子一次进山,不幸被滚落的山石砸死。山里的女人把丈夫孩子家庭当作她们的全部职业,她突然之间等于失业下岗。婆家人骂她是“铁扫帚”、克夫相,生生把她赶了出去,娘家又不肯接受已经出嫁又不祥的她。听说她生了第一个孩子以后,再不能生育,也没有人要她一个不会再下蛋的母鸡。那段时间她尝遍了人间的疾苦,找点小工养活自己吧,处处被人欺负,克扣。在镇上的一家饭店打工,让老板把她白睡了,还让老板娘打了个半死。结果,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歪打正着被招进了这个矿上。她的生活才有了起色。
张姨怕小姑娘们害怕,不让她们靠近尸体,一个人清理死去的同事和战友们,身上、脸上、眼睛里、鼻孔里、耳朵里的泥土,让他们走的干净点、体面点……而她们一盆一盆地给她换清水,面对一具一具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尸体,她们顾不上害怕,也顾不上恐惧,只有难过,只有惋惜,只有伤痛……不过,后来她们害怕了,一个人不敢呆在宿舍里,晚上也会被噩梦吓醒。.
由于山远路滑,救护车和上级领导以及救援人员五六个小时才来到了采矿区。然而,被抬上救护车的伤者也没有撑到医院就撒手人寰,几乎所有被埋的没有一个幸存下来,有的连遗体都找不到。
以后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段小白就会想起那称劫,想起那些死难者,也想起那一段日子和那些人们。
翌日,天空出奇的晴好,风和日丽,万里晴空。可是,人们心里都有无法抹去的悲痛,周围变的异常寂静,整个大山笼罩在一片悲恸中。头D上飞旋的乌鸦,低沉呜鸣,空气中流淌着诡异和恐怖的气息。
这次灾难死了五十多个,部队四十个,地方十几个。电工大叔也在这次灾难中丧命,政府答应把他儿子供到大学毕业。
别看罗汉平时吊儿郎当,猥琐邪恶,可在灾难面前,他是拼了命去挽救别人的性命,差点被埋,还算命大,只是受了点轻伤。
夏忠平当时暴发出一股子疯劲,一边指挥大家全力以赴,自己也亲自上阵,他的两支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第二天他的身体和思想好像才成了一体,才感到了钻心的痛。
穆强一直无法走出这场噩耗,精神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说,没想到生命是如此脆弱,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瞬间就变的毫无声息,阴阳相隔,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生命。
人们私底下纷纷议论,这是两山盘绕在一起、合二为一的一座山,也叫二龙盘,是一公一母两条龙盘踞在此。开矿挖到了母龙的眼睛上,因此,惹怒了公龙,报复来了。大家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再发生点什么事。
所有的逝者都埋在这座大山里。那一座座的坟碑见证了矿区的发展史。
矿区并没有因为这场灾难而停止开采,整改、整修、恢复生产,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时代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
夏天接踵而来。花坛里的花儿开的是争奇斗艳,花团锦绣。山脚下、大树旁、路两旁随处可见各种不知名的美丽楔儿,风儿带着泥土的芳香和山野的气息,扑面而来。山里的夏天不算太热,时时有一阵凉爽的风儿吹过,吹来大树、青草、野花的味道,直冲人的鼻腔,贯C肺腑,顿感从里到外的舒爽。
段小白发现处小芳经常以找她的名义到办公室来,每次和穆强说话的时候,她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闻多多和梅子还在心里较着劲儿,可她们完全疏忽了一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处小方。
段小白觉得穆强和处小芳比和任何人都合适,因此,她一直没有在梅子和闻多多面前透露过一点消息。当初,闻多多能对她下那么大的黑手,怕她同样也会对处小芳不利。况且,如果梅子和闻多多联手,一个有谋,一个有勇,恐怕会把这个平静的矿区搅的风生水起。
处小芳对穆强看似不远不近,保持距离,却让人觉得他们之间其实很近。除了段小白,她是穆强最愿意接近的人。
段小白瓣着指头一天一天地数着自己的日子,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溜走,希望带着飞翔的翅膀离她也越来越近。
盛夏带着甜甜的Y惑,圆圆的期待,还有火一般的热情梢然而来,一年的时间在祈盼和翘首中终于打发走了,可是,预期的结果却迟迟没有到来。
她像一个即将刑满释放的人员,以前只有一个信念,熬!越到最后,越熬不下去了,烦躁不安的周围一切都变得陌生。安静时让她烦,嘈杂时也让她烦,烦躁的她经常坐立不安。如果说来到这里,她的世界变成了黑白的话,那现在就是漆黑一片,伸手看不见五指。她盼望在漫漫无期的黑暗中,突然有一把能照亮茫茫夜空的火炬,带着她走出这片迷潭。
离他们预定的一年期限过去了一天、两天……周松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好像有种被抛弃,被遗弃的感觉。
她的希望一点一点破灭,又不断地告诫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有时她不得不胡思乱想,怀疑周松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这次任务生死攸关,因此,她一直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测,那尉团长一定会来告诉她的,尉团长不来,那就证明周松一定没事。她又开始害怕来接她的人是尉团长,而不是周松。那她这一年多的煎熬换来了无法接受的结果,让她情何以堪?让她以后的日子如何苟活?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就是让周松没有牵绊,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她的身边。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祈祷,周松能活蹦乱跳地尽快出现在她的身边。
现在的她已经无心工作,甚至不能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她在办公室的地上踱来踱去,一会望望窗外,一会打开门看看楼道。
穆强知道她的心已经无法踏实下来,急切想要离开这里。他害怕她突然弃他而去,又希望看到她快乐,而不是这般的焦躁。他经常梦到她走了,他疯了似的四处寻找,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他知道他们分开的日子指日可待,正一步一步向他逼近。他也变得如她一样的烦躁不安。
段小白坐在楼前的树下,一年的时间,这棵树长大了不少,足足能撑起一片阴凉,眼睛望着通往外面唯一的那条路。偶尔看到进出的车,那是往外运送矿石的车,采矿区已经开挖出钛金矿,只是规模还小,大批量的生产还没有。进来的也全都是货车,运出去矿石,然后再运一些建筑材料进来。
处小芳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静静地坐下。她从穆强不安的神情已经看出段小白就快离开这里了。她的心情很复杂,不想失去段小白这个朋友,也不想让穆强为她如此痛苦。
段小白转头看着她,挤出点苦涩的笑说:“怎么了?”
处小芳不知怎么,有股想哭的冲动,说:“小白,你真的要走了吗?”
段小白轻轻点点头说:“嗯……我们说好,我在这里只呆一年,可是,他们迟迟不来接我,我心里好烦。”
处小芳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我会想你的。”
段小白轻轻把她拥过来,说:“我也会想你的,我会想你们所有人。”
“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吗?”处小芳此时已经感到了离别的伤感。
也许不会了。但段小白没说,人生就是一趟单行列车,有的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有些人缘分未尽,分离后还能再见;有些人缘分已尽,离别便成了决别,再无缘相见。无论和谁,在一起时好好珍惜,挥别时各自珍重。
处小芳轻声叹息道:“唉……你走了,同样也带走了穆强的心。”
“小芳,相信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们努力过,只求一分无怨无悔也好。有时人生也像一次赌博,不要因为害怕输了痛苦,就宁可不去追求。”段小白劝道。
她知道处小芳一直矜持,迈不出那一步,而穆强现在的心还在她的身上。她希望自己离开后,处小芳能大胆地追求穆强。让穆强有一个好的归宿,她也能心安。虽然她没曾答应了穆强什么,但对他的一片痴心总让她心里不安。
“他的心里和眼里都是你,再也装不下别人了。”
“那是他一直不想打碎的一场梦,是梦,终有醒的时候。”
两个人静静地坐着,阳光透过树冠撒下片片光斑。
春夏秋冬,四季在期待与漫长的等待中稍然而逝。然而,无情的命运却把她推到无底的深渊,她不停地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呼唤着周松的名字,让他不管身在何方,都能体会到她无尽的思念,火速将她从绝望的深谷中挽救出来。
她无意中从夏忠平包装东西的一张废旧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对她来说比地球毁灭、人类搬到火星去更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