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知足乐观
罗汉手底下只有四五个兵,保障矿区的治安。.他每天人五人六地带着人四处巡查,充分显示自己手中的权利。
有一次,趁夏忠平不在,跑到办公室来吆三喝四。
他和其他人一样,被神秘的段小白深深吸引。以为自己不大不小也算个官,就想在段小白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权势。结果被穆强在夏忠平面前参了一本。以后再没敢去办公室,更不敢在段小白身上打任何的主意。
这里的每个人都像被程序控制运转的机器,一日三餐,工作休息。依然还是那么的孤陋寡闻,因为他们无法接触到外面世界里的新鲜事物。
休闲时最大的兴趣就是互相讲一些农村爬窗户的“乐事”。尤其男人们聚在一起,最喜欢聊的自然是自己的、别人的,添油加醋过的F流史。尤其罗汉经常在这些溜着哈喇子的人面前不厌其烦地炫耀他以前在城里当保安的时候,看过H碟,还和小姐“打过P”,还差点上了一个寂寞的富婆……还说城里人很乱,男人女人认识不到几个小时就去K房上C,还说这家男人和那家的女人好上了,那家的男人又和这家的女人勾搭上了……让别人以为城市就是一个污浊龌龊的花花世界。
罗汉不是来维持这里的治安的,而是来腐朽别人的思想的。他一来,矿上的气氛反而不纯洁了。
知足且快乐的女孩们依然像大山里无忧无虑的小鸟,单纯也是一种别人模仿不了快乐。
最让人兴奋的最数每个月比大姨妈还准的发工资的日子。那一天,是他们劳动成果和人生价值的体现,比过节更兴奋。
工资到手后,数来数去,生怕少数一张,更希望多数出几张来。数完就开始藏,觉得藏在那儿也不安全。
闻多多离开家的时候,精明的妈妈就在她的大裤衩上缝了一个大口袋,方便她藏钱。梅子藏在柜子里,狠不得把柜子锁上几道锁。张楔藏在衣服里,然后再锁在柜子里。也难怪,她们从小没见过这么大张的钞票,而且还是好几张,让她们即紧张又兴奋,生怕一觉醒来,这几张小小的纸片飞走了,让她们空欢喜一场。
段小白觉得她们应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可她们个个满足现状,仿佛已经进R共产主义的一副满足感。
她们是盲目的幸福?还是觉得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是进步了?她无法体会从小生活在不同环境中的她们到底心中最美好的生活是什么?
有一次,段小白问梅子:“梅子,你觉得幸福吗?”这也是后来中央台曾经问过路人的问题。.
幸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谜,让多少文人黑客都无法做出满意而正确的解释。它无形又有形,有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答案。
梅子茫然的看着段小白,不知道怎么回答,反问道:“什么是幸福?”
“幸福”在她们眼里太伟大、太遥远、太神秘了,让她感觉自己无法触及到它。
段小白以为她不懂幸福的解释,又问道:“你觉得现在的你过的好吗?”
梅子好像听明白了似的,脸上不由得涌上一些无法抑制的喜悦,会心地笑着说:“当然过的好了,每天能吃饱饭,还有钱花,在我们村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呢……以前每天累死累活,过年的时候连件新衣服都买不起。我天天割草喂猪,好不容易养了头大肥猪,以为全家人可以过一个丰盛的大年了,可是,我爸爸拉到集市上卖了,要买来年的种子和化肥。气的我们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能吃的好了,穿的暖了,我就知足了。”
“那你除了吃饱喝足,就没有别的追求吗?”
梅子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轻声说:“当然有了,我希望能嫁一个好男人。”说完,她脸红羞涩地低下头。
段小白深情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转头问闻多多:“多多,你呢,你觉得过的好吗?”
闻多多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地说:“当然过的好了。我要把每个月的钱都攒起来,给我将来做嫁妆,这样就没有男人敢瞧不起我了。我们村有个姑娘嫁人了,天天让男人揍,说她没钱还老接济娘家。我手里有钱了,就不怕男人打了。”
段小白又看着张楔。
张楔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最大的幸福就是——现在没人打我了,也不用饿肚子了。我还要把钱存起来供我D弟上学,让我D弟也像你一样上大学,那我父母就不用天天吵架了。”
幸福到底是什么?当饿的时候,有口吃的就是幸福;渴的时候,有碗白开水就是幸福……幸福不是长生不老,也不是大鱼大肉,更不是权倾朝野,幸福就是每一个微小生活愿望的达成。
谁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人都想当将军,谁来当士兵?做一个平庸的士兵就能说人家是没有追求?没有理想吗?过的不幸福吗?将军也罢,士兵也好,重要的是一种人生态度。
面对她们的回答,反而让段小白无言以对。
闻多多看段小白低头沉默,问道:“小白,那你的幸福是什么?”
段小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们,她体会不到她们的幸福,她们也同样感受不了她的幸福。于是,她答非所问地说一句:“我想离开这里。”说完以后,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泪奔了。这个愿望比她们吃饱饭更迫切。
大家静静地望着她,宿舍里从未有过的死寂。
梅子说了一句违心的话,“这里其实也很好,你为什么不想留下来呢?”她比谁都希望她离开,尽快离开。段小白对她总有一种有意无意的威胁。
段小白压着自己内心的悲戚,说:“这里再好,也不属于我。”
闻多多赶紧说:“就是,人家段小白有自己的理想,我们这个穷山沟是藏不住金凤凰的。”
张楔不会劝人,她看到段小白无法忍住的一行热泪滑下来时,抬起自己的胳膊,用自己的衣袖帮她擦,就像一直帮D弟擦眼泪一样。
段小白躲了一下,自己抬手擦掉。
就是她无意识地躲了一下,让张楔流露出羞涩和尴尬的表情来。
段小白意识到自己把人家的一番好意拒之千里,微笑着抱了抱她说:“谢谢你,楔,也谢谢你们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这地方之所以这么美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善良纯朴的姑娘,你们就是这座大山的骄傲和美丽。”
让人们兴高采烈的电视室终于盼来了,可是没有闭路,只好在楼D上安了个像锅盖似的接收器,信号不是太好,经常处于无法正常收看状态,尤其在刮风天气,看着看着突然就转台了。
当信号不好的时候,有人就爬到楼D去转动那个“大锅盖”,楼D上有个问话的,院子里站在一个传话,屋子里有一个答话的。
“好了没有?”“好了没有?”“再动一下。”“再动一下。”……
电视里叽里哇啦,听不懂是那个国家语言。从穿着打扮,应该是中东那边的人,看电视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本*L登,都像是恐.怖分子。还就数这个信号强点,就当看无声电影呢。后来人们那点兴奋也被犯有神经质的电视冲淡了,还不如聚在一起家长里短的瞎聊。于是,很少有人去电视室,电视仿佛成了一件奢侈的摆件。不过,被打扫卫生的花姐姐擦的瓦亮瓦亮的,有人调侃干脆当镜子使用吧。
段小白下班以后,吃过晚饭,洗过澡,也不想回宿舍。看到她们热热闹闹,心里更加的孤寂。
趁着夜色,三五成群的人们蹲在一起抽烟聊天吹牛皮。
楼前的几棵没长成的矮树,随着秋风掠过,哗啦啦地掉下不少的落叶,有的被风吹成一团,有的被风吹得四处漂荡……烟头在他们嘴里一闪一闪,像急救车上的灯,伴着几声沉闷的咳嗽声,渲染着秋天的夜晚。
她一个人坐在办公楼前的花坛边发呆,从黄昏坐到寂静的夜晚,看着那抹醉人的孤月慢慢挂上了墨蓝的天空,发出惨淡、苍白的光芒。无忧无虑的星星忽闪忽现挤着调皮的笑脸探出了一颗又一颗的小脑袋。萤火虫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仿佛在和小虫窃窃夜谈,发出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异常的刺耳,搅得她心乱如麻。孤寂像缓缓升在空中的气球,突然暴裂便铺天盖地向她扑来。面对这座沉默的大山,她无法排泄心中的孤独感。
“树树秋声,山山寒色”,大山里尤为能让人感到“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已经能感到一股浓浓的凉意,是那种想钻入骨髓里的阴凉。
矿区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周围一片寂静。孤独的路灯努力渲染着黑暗,终因力量薄弱,寡不敌众。她拖着孤单的身影回到宿舍,倒头便睡。她们轻轻的鼾声,告诉她,这一天又过去了,离她向往的自由又近了一步。
夏忠平把卢旺才交给他的任务又转交给穆强。因此穆强有充足的理由接近段小白,从不在乎别人对他说长道短。他巴不得别人把他和段小白放在一起评头论足,让他从骨子里有一种特别的自豪感,其中的幸福感只有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