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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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手术室的大门推开,梧桐听见了这世上最为残忍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该死的对不起,该死的尽力了。
该死的一切。
她踉跄的后退靠在医院白色瓷墙上,消毒水的味道,鱼贯而出的白衣人,刺目的灯光,耳旁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医生的那句话不断的回放,回放……
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飞快的冲出来,她的肩膀被狠狠的撞开,整个人摇椅晃瘫坐在地上,木讷的看着闻噩耗赶来的温邹衡一脸怒容的紧抓着医生的衣领不断的在说些什么。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她能理解,因为她何尝不是?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她来不及做准备,不,甚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温瑾瑀?
两个小时前,他还那样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他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因为蒋宴泽而濒临崩溃的她,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他狐狸似得笑容似乎下一秒仍会出现在她眼前,他还在等着她,就如同她执拗的等着另一个人一样,她的双眼一直看着蒋宴泽的时候,他却一直在背后默默的看着她,她的人生紧紧围绕着蒋宴泽旋转的时候,不知何时,他也时时围绕在她的身旁,玩笑般的语气,却说着那些不容她拒绝的话。
不应该是这样,他的人生应该是轻松的,精彩的,光鲜而自在的,他有良好的盛世,俊朗的外貌,圆滑聪明的性格,带着他特有的个性游走在那些繁华的上流社会,他才不到三十岁,接下来还会有个门当户对的美貌妻子,拥有自己的孩子和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他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一点点,只是因为她……只是因为喜欢上了她……只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她……
她蜷缩起来,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脑袋,茫然的瞪大了双目,却没有一滴泪水流出,原来是真的,原来人绝望至极时真的流不出眼泪,因为那已经不足以宣泄心中的悲伤了。
被白单掩盖的人推出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勇气上前去看一眼,只是蹲在墙边,远远的看着那人一点一点的被推走,温邹衡紧跟在旁边,沉默不语,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薄薄的白单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形,他的胸口安静的,平静的,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起伏,她紧紧的盯着,荒诞希望下一秒那个人会掀开白单跳下床,然后对她露出熟悉的笑容,说着“吓到了吧?开个玩笑。”……
是啊,她真希望这不过是个玩笑,可她的想象才是一个玩笑,垂下的白单被风拂过,微微扬起了一角,染血的衣服刺痛了她的双眼,那支骨节分明修长的手紧紧的垂在身侧,冰冷的,决绝的带走了她最后的一丝奢望。
是他。
那是温瑾瑀。
天旋地转,白色的地面逐渐向她靠近,闭上眼睛最后一秒,落入眼中的是温邹衡带着泪光的凝视。
一句“对不起”噎在喉间,然后她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要回头!只管跑!”
人还未醒,眼泪先从眼角滑落。
温瑾瑀,我该怎么办……
“她怎么样了?”
“镇定剂的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该醒了。”
她不愿睁开眼角,若是可以,她宁愿当个缩头乌龟,从此永远沉沦于黑暗之中,去寻找那个说过会一直等着她的人,可是耳旁的声音越来越清楚,神智也越来越清醒,她知道她逃不掉的。
“你醒了?”
略带欣喜的声音,睁眼的瞬间刺目的白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模糊的光晕之中,顾珩立于一旁,而那一脸关切的正是段预,逐渐适应了光明,眼前的景物慢慢清晰,她看清了这个白色的房间,也看清了旁边站着的人。
没有温邹衡,也没有蒋宴泽,更没有温瑾瑀。
“你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床边微微凹陷,段预坐了下来,一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她木然的看着他。
“梧桐?”看着她恍惚的神情,段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蒋梧桐?”
她仍然木然的看着他,目光却仿佛穿透过了他,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段预皱起了眉头,回头看向抱胸站在一旁的顾珩。
“她怎么了?是镇定剂的药效的原因吗?”
顾珩复杂的注视着她,闭上双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在逃避现实而已。”
段预沉默了,回头看着床上的她,一个礼拜了,从第一次醒来发疯般的要冲出医院,念念叨叨的要去找温瑾瑀,到后来推开窗户就要从13楼往下跳,镇定剂已经打了好多次,这一次算不算是有所好转了呢?
他没想到温瑾瑀的离开对她的打击会这么大,或许,除了爱情,其他的感情早已至深,只是她虽聪明,对于情感方面却永远后知后觉。
她看似冷清淡漠,但其实却非常重情,她很难将人放进心中,但一旦放进了,就很难拿出来,否则小时候,她不会那么艰难却依然一直护着他。
段预的眼中写满了心痛,却不知所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我去买点东西,再怎么样她也该吃点东西了。”
说完,大步的走了出去。
她不会吃的。
这句话顾珩没有说出来,看着她凹陷的眼窝,苍白的面容,选择了沉默。
她目光空洞的盯着窗外,月光皎皎,幽蓝的月光给她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清冷而孤寂。
她不愿开口说话,可顾珩却很清楚她的感受,温瑾瑀和梁文泰一样都是走进了她心中的人,可温瑾瑀的离开却更让她无法承受,因为他是因为她才会死,因为她,为了她,救了她……无论是那一条,都是能够彻底击溃她的原因,她无法接受他的离开,更无法原谅自己。
蒋宴泽就那么重要吗?
顾珩微微抿唇,眸中有细细的担忧。
蒋宴泽真的那么重要吗?
着同样是梧桐心中疑问。
她明明已经知道了那不过是他布下的局,她明明已经知道了他没事,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亲眼去见证?
她担心蒋宴泽,温瑾瑀又何尝不是担心她?若不是因为担心他,他何必将偷听的事告诉她,这件事将她也隐瞒分明成功率更高,这是连蒋宴泽都考虑好了的事,他却因为不忍看她因为担心蒋宴泽到崩溃而选择了告诉她,蒋宴泽做得到,他却做不到,这说明了什么?若不是因为担心她,他何必不惜违背父亲的叮咛也要冒险带她过去,只是为了远远看一眼确认蒋宴泽的平安而已?
任性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