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兮华山别院
月铭笙的效率很高,谢景迟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气息。
一股清寒之意扑面而来,带着丝丝水汽,还有些青苦酸涩的气味。谢景迟睁开眼睛,看到一道素纱,在空中微微地浮动着。周围很安静,但是仔细听一听,可以听到树叶落下的声响。谢景迟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从梦中彻底醒来,她现在是在月铭笙的一所别院里。
别院在深山之中,山在禺氏的西南角,叫做兮华山。
谢景迟让月铭笙把自己和林牧染都送到了兮华山别院之中,这个别院原本是一座古老的庙宇,月铭笙偶尔发现,这才找人翻修重建了一番,几乎没有人知道月铭笙在这里还有一处宅邸。并且兮华山地处禺氏西南角,各个方向都没有重要的城池,也不是什么要塞,战乱之时,也不会有什么军队到此,难民也一般都惧怕深山老林不会深入其中,所以这里十分的安全,也十分的清静。
谢景迟缓缓地坐起身,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她倒也不用时时刻刻地躺在床上了,只是偶尔发懒的时候,才会赖在床上一整天不起来。
别院里粮食储备充足,也有自备的菜园子,还辟出了一片花园,林牧染昨天还从花园里折了几支梅花,插在花瓶里摆在桌子上,今天早晨醒来,嗅到的青苦之气就是来自这几枝梅花了。谢景迟坐在床上,转头看向了厅中的桌子上,嫣红色的梅花已经凋落了几多花瓣。
谢景迟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抓了抓挂在床头的铜铃下坠着的绳子,一阵脆响过后,有丫鬟匆匆端着热水毛巾等洗漱用品赶来。
等伺候着谢景迟梳洗完毕,又端来了早膳。其实现在已经不是很早了,这些饭也是一直在锅里温着,在谢景迟拉了铃铛之后又第一时间热上了,所以现在还是热腾腾的。谢景迟吃了一口粥,觉得没什么胃口,便是道:“林小姐起来了吗?”
“回主子,林小姐一早就起了,看主子还在睡着,便说自己到山里去散散步。”一名丫鬟毕恭毕敬地回答说。这些人都是月铭笙自己府上的丫鬟,听了月铭笙的吩咐来这里,也不会有着阳奉阴违的情况发生。接触了几天之后,谢景迟倒还是颇为满意的。
谢景迟点了点头,又问:“那她吃早饭了吗?”
“回主子,林小姐是吃过早饭去得,算算时间,现在大概也快回来了。”丫鬟的声音还未落下,谢景迟就听到了林牧染的笑声。
林牧染推开了房门,笑着进来,谢景迟看着她的手,手里竟是拎着一只兔子。林牧染笑着说道:“这大冬天的,出去散散步,竟然还能逮到只兔子,怎么样,我给你烤兔子吃吧。”
谢景迟原本也是有些雀跃,但是听到烤兔子,却是黯然伤神起来了。当初她和姬无涯一起到安州的路上,吃了多少只烤兔子都数不清了,那时腻得再也不想看到兔子。到了后来,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时候,谢景迟常常会想起那一路上的烤兔子,可是旁人都做不出姬无涯烤出的味道。
因为很少再缺衣少食,所以也就再也没吃过烤兔子。
林牧染看着谢景迟突然垂下了脑袋,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样子,才突然想起:“啊,我忘记了,你现在还是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还好这兔子还是活的,不然先养起来,等你也养的差不多了,再给你烤兔子吃吧。我的手艺,那可是——算了,也不吹嘘了,我也是跟着姬无涯学的。”
“跟他学的?”谢景迟有些惊讶。
林牧染点了点头道:“嗯啊,我们认识挺久了,称兄道弟的,也一起去郊外玩过,京郊的有处林子里,野兔子很多,我们就打来吃,一般都是他烤兔子,我吃。后来也跟着他学了学,不说十成十吧,但是七八成的水准还是学到了的。”
谢景迟低声回忆着说:“我也吃过他烤的兔子,现在不大记得是什么味道了,但是一说起来,就想要流口水了。”
林牧染吐了吐舌头道:“可惜你现在吃不了。”
说完,林牧染吩咐着一旁的丫鬟,把这只冬日里还要出来乱蹦乱跳结果被人捉到了的兔子交给了那个丫鬟,让她仔细点儿找个笼子圈养着,养肥一点,等到谢景迟能吃一点油腻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可以拿来烤着吃了。
谢景迟也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想起了月铭笙把自己送到兮华山别院之前说的那些话。心中仍是有些惆怅,姬无涯真的是爱自己的吗?她不禁这样想着,虽然从前她听到姬无涯因为自己的离开,而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也亲口听到过姬无涯对她说爱说喜欢,也珍重着姬无涯对她许下的承诺。
可是这次的事情,让她第一次开始思考,这样顺风顺水的爱情,两个人日久生情之后那么快就两情相悦,那么快就互相许下承诺,这样的感情又有多重呢?谢景迟越想越害怕,觉得所谓的一往情深,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又如何会将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情看得太重?自己平白受了这样的凌迟之刑,就是他对自己的心思轻重的最好凭证。
这也是谢景迟为什么会由着月铭笙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她也有些想要躲避,躲开姬无涯,躲开那些战火和流离,躲进这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地方,等着时光悄悄逝去。林牧染也大致明白谢景迟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反对,甚至没有去通知姬无渊,等到姬无渊知道谢景迟已经被转移走了的时候,谢景迟已经在兮华山不知呆了多久了。
清闲的日子里,时光总是过得很慢很慢,谢景迟在这里一日一日的熬着,娱乐活动不多,人也很少,整日和林牧染聊天,可聊的话题也是越来越少了。谢景迟掰着指头算着时间,看着已经渐渐暖和的日头,想着外面的战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月铭笙一直都没有派人来。
谢景迟披着斗篷站在一树梨花下,看着雪白的梨花,这才惊觉,春日已经来了。
不是忽如一夜春风来,而是真真正正的春风,吹开了一树梨花。
谢景迟伸手接住飘落的梨花花瓣,花瓣落在掌心,谢景迟觉得有些痒痒的,胳膊上的伤口也是痒痒的。因为伤口已经慢慢地在愈合了,现在正在长肉阶段,痒是难免的。一开始的时候,谢景迟还忍不住去挠,结果被林牧染毫不留情地拍打了几次手背,后来林牧染索性就把谢景迟的一只手和自己的手绑在一处,以防她再去挠伤口。
现在,谢景迟已经习惯了这时不时的发痒,也不想着去挠了。
林牧染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园子里,对着正看着掌心里的花瓣发呆的谢景迟说道:“阿迟,来……来人了!”
谢景迟猛然回头,看着林牧染。林牧染的模样,显然是四处寻找谢景迟找了许久了。林牧染喘了几口,有上前说道:“月铭笙派人来了,说要见你,我找你找了好一阵子,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儿来了。也不怕冻着。”
“来人怎么说的?”谢景迟匆匆上前,扶着林牧染,向外走去。
林牧染摇了摇头说:“来人说要见你,有什么事要当着你的面说,我们先到前厅去吧。”
谢景迟点了点头,拉着林牧染快步向外走去。两个人的步伐走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左厢房的回廊中,谢景迟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说道:“牧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林牧染也是一齐停了下来,听到谢景迟发问,仔细想了想,回道:“哪里不对劲?我觉得还好啊……而且这个别院,一开始月铭笙说了的,除了他几乎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别院的事情,来的人除了是月铭笙派来的,还能是谁?”
谢景迟抿了抿嘴唇说道:“不是这里不对劲,而是院子里……你觉不觉得……太静了!”
谢景迟说了出来,才恍然大悟,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奇怪。这座院子里,人虽然不太多,但是一直都还算是有生气,可是今天却是给人一种死寂之感。她和林牧染两个人一齐从花园走到这个回廊,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下人。
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应该正是忙着准备午饭的时候,院子里这么安静,怎么可能?
林牧染听了之后,也是顿时惊醒。院子里一片死寂,定然是有问题的,难道来的那个人,有什么猫腻?还是说他听了月铭笙的命令,来做些什么?
谢景迟拍了拍林牧染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无论来者何人,总是要去见一见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会儿我自己一个人进去,你在外面等一等,如果一刻钟之后,还没人出来叫你的话,进来救我。”
“这……”林牧染觉得有些不妥,让谢景迟自己进去,如果来人真的是要加害于她,何须一刻钟的时间?
谢景迟无奈地说道:“毕竟他是来见我的,走吧,就这样盯了。”
林牧染亦是无可奈何,只好应下。两人一起走到了前厅门口,谢景迟看了林牧染一眼后,抬脚迈入厅中。林牧染站在厅外,抬头看了看天色,蓦然间,嗅到了一丝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