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赶至
一路辛苦,最终谢景迟一行人,比起褚盈之的估计,提前了一日半到达。当孙大伯驾着马车缓缓走向十南城的城门时,太阳刚刚向西倾斜,谢景迟坐在马车里把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紧了紧,打了个喷嚏道:“褚盈之,我说你怎么——阿嚏——怎么都不觉得冷的。”
褚盈之看着刚刚着了风寒不久的谢景迟,略感心疼地说道:“我自小在禺氏长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大概是因为你在温和的地方呆的习惯了,到了这边一时不大适应,昨晚上又一定要出去吹吹风,所以就染了风寒。等待会儿进了城,去找家医馆看一看,抓两副药煎了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谢景迟抽了抽鼻子,无奈扯出一张草纸,把鼻涕擦了,然后带着重重的鼻音埋怨道:“昨天的路太颠簸了,我晕车了,不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得吐车上,然后这车就没法子坐了。我这是为大家着想,怎么听你的话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阿嚏!”
谢景迟的病来得急,一会儿一个喷嚏,又不住地擦鼻涕,也难为了褚盈之一直不嫌弃地在一旁坐着,还要不时地去安慰两句。谢景迟平素里就是个牙尖嘴利的,说话也不顾忌着什么,这一病下去,更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褚盈之从昨儿晚上到现在,没少受数落,都只能无奈地赔着笑,应着“是是是”。乍一看,倒是有些男孩子哄小女友的模子。
孙大伯偶尔也能听到这两个人的交谈,谢景迟的埋怨,和褚盈之的好言相劝、温声安慰,忍不住想这公子真是一个好哥哥,能有这样一个哥哥,真是小姐的福气。小姐平时看起来随和平易近人,不瘟不火的,没想到还有点儿小脾气,倒也显得女儿家俏皮可爱。
这就不仅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知如今到了哪里去,自己孤寡一人的,如果不是遇到了这对兄妹,想必就要老死在那一间小破屋子里了。孙大伯扬了扬马鞭,赶着马车到了城门口,门口排着长队,应当是入城的例行检查。
孙大伯敲了敲车板,说道:“公子,小姐,一会儿要进行入城的排查了,稍微准备一下吧。”
谢景迟打了个喷嚏,刚想回答,那边褚盈之就率先把话说了:“知道了,多谢孙大伯提醒了。只是这入城排查是穿得什么样的士兵?”
“暗红色的铠甲,拿着长枪的,有十来个人呢。”孙大伯没有见过这样的守城士兵,略感新鲜,语气也是有些激动。
可车里的褚盈之,却是换了一种脸色。一般守城的士兵,都是穿的布甲,而穿着暗红色铠甲的,就是上战场的将士了。寻常守城、排查的士兵是带刀的,而上战场厮杀的将士,才是配长枪的。如此说来,大寰的军队早早的就到了十南城,并且已经对来来往往的人有了警惕。如今的十南城并不仅仅是一个靠近边陲的商贸走贩必经城池,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事重地。
这样的排查,想必不大容易通过。
果然,孙大伯在一旁疑惑道:“怎么回事,这城池的排查和别的不太一样,好多人都被拒之门外了,公子、小姐,咱们怎么办?”
谢景迟将草纸团了扔到一边,随声说道:“没事没事,只管往前走就是了,我在十南城里有——有亲戚,能过去的。估计是要打仗了,这里离边疆太近,所以排查一下有没有奸细之类的。”
孙大伯放下心来,将马车又往前赶了赶。很快就轮到了谢景迟所在的马车,那士兵先是道:“从哪儿来的,到城里干什么,有没有通关文牒,马车里的人也下来,我们要检查马车。”
孙大伯赔着笑点了点头,撩开了车帘,谢景迟仍旧裹着被子,等褚盈之先下了马车之后,才裹着被子缓缓地走下了车。那士兵看谢景迟如此十分怪异,便是拉着一张脸,上前去扯谢景迟身上裹着的被子,褚盈之忙拦住了那人。
士兵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打扮,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说!”
谢景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而后才说:“藏什么东西啊藏,我这是染了风寒,这里天气太冷了,我又没有带厚衣服,不裹个被子,冻死在路上你负责?”
褚盈之听了谢景迟的话,心中悲叹一声。那士兵果然当即就恼火了:“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说话的?别以为长了一张俏脸儿,就能为所欲为了,快说,籍贯是哪儿,姓甚名谁,家中几口,到这边来做什么?是不是给禺氏送消息的细作?!”
谢景迟瞪了一双眼睛,盯着那名士兵道:“老子长得好看不用你多说!我这边儿生了病正难受着呢,还要在这儿受你的气?细作?我看你才是细作吧?我要是细作,这周围就没好人了!我告诉你,你说话放客气点儿,我生着病,心情不好,惹恼了我,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横话,褚盈之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听她言语,她在城中的那个亲戚——也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似乎是颇有来头的一个人。而且她也曾说过,那人是军中人士,自己同她讲了不少时政相关的事情,万一经她的口透露出去什么,自己岂不是……不过也罢,原本禺氏就是凶多吉少,而自己也是为劝和而来,如果她的未婚夫婿当真位高一些,说话有足够的分量,说不定还能帮上自己一把。
“这位官爷,我这妹子平素里不是这样的,只是近日邪风入体,不仅染了病,还有些魔怔了,各位官爷见谅,见谅啊。”褚盈之笑着赔了不是,却又被谢景迟拉扯到了一边。
接着谢景迟又说道:“别听他胡说,我就是现在很不爽,你们又说话太不客气惹到我了,你现在好好地给我道个歉,让我舒舒服服地坐着马车进城赶紧看病,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如若不然,你就等着回家种地吧!”
那士兵看谢景迟说话颇有底气,言辞神情也未闪躲,竟当真被吓到了一些。但是如今将军和王爷都在城中,像这样来路不明的人,一概不能任之入内。可这姑娘牙尖嘴利的,看着长得温温吞吞的,却是一点儿温柔劲儿都没有。一旁的公子哥儿倒是有些好说话的样子,但是有这姑娘拦着,怎么也不能好好说话。但如果就因为这个,就低了头道歉,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小姐,这……”孙大伯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心急了,自家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脾气?身后的那些百姓已经有些不满了,小姐的父亲再怎么厉害,总也不能和这么多的百姓作对吧。
褚盈之道:“妹妹,你就消消气,咱们还是入城看病要紧。”
“什么入城看病要紧?要入城,他们就想把我裹着的被子扒了,我这再一吹冷风,还能好吗?”谢景迟声色俱厉,“我不管,他就得给我道歉!”
又一名士兵上前,态度更加强硬道:“例行盘查,你们不让查,就哪儿远滚哪儿去,想进城,就得查!不然,你们想去衙门里坐坐也行。”
“坐坐就坐坐!”谢景迟下巴一扬,脸一横道,“衙门又不是去得少!走吧,带路吧,两位官大哥!”最后三个字,谢景迟是咬着牙喊出来的,让褚盈之听了大感不妙。而且若是去了衙门,自己真被查问起来,这身份就很难藏住了。
领头的士兵打了个手势,瞬间围上来了七八个士兵,领头的说:“她想去,就带他们去,妨碍执行公务,到哪儿都没了道理,带走!”
谢景迟瞪了一眼要来抓自己的人,喝道:“领路就行了,我自己会走。”
说着,褚盈之只能无奈地跟着谢景迟一同被带去了衙门。孙大伯也是只得跟上,马车被守卫扣了下来。几个人步行了好一阵子才到了衙门,谢景迟已经是出了一身的汗,头也昏昏沉沉地,刚到衙门门口,就一副要昏倒的样子,吓得褚盈之赶紧上前去扶住。
一名士兵嘲笑道:“怎么这会儿不横了?到了衙门装柔弱,没用了!”
谢景迟眼皮沉沉地,抬不大起来,却还是挣扎着瞥了那人一眼,而后在褚盈之耳边道:“你一会儿跟这儿的官员说,要见姬无涯。”
褚盈之当即骇然道:“荣……亲王?”
“嗯。”谢景迟微微地点了点头,“我有点儿晕……”
褚盈之当即将人横抱了起来,不顾那些人的阻拦,快步冲到了衙门里面,将人放在了公案旁的太师椅上,而后对着那些衙役说道:“快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
能直呼当朝亲王的本名,联系到她之前又说是来嫁人的。褚盈之再怎么样,也猜得出她和荣王关系不一般。再说她这酷似谢家千金的面容,说不准就是那谢家遗失了的女儿之类的,将来是要嫁给荣王为妻的。褚盈之想过她未来的夫婿身份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荣王。
若是个一般的位子高一些的官员,利用一下倒也罢了。可是那荣王是怎样的人,又岂能猜不出自己的想法?自己若是去利用了司思对自己的好感,想必更是会惹来姬无涯的厌恶。
那些衙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褚盈之又问:“军营设在何处?荣王殿下如今何在?这是荣王殿下的亲眷!若是耽搁了病情,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