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空了
三个月,三个月……
白瑾脑子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几个字,越重复,脑子就越乱,越重复,心里也就越疼。
三个月前,时值初夏,她在临安和京城之间的一个客栈里,几乎滴水不进的等着康承来找她,她用她那被打坏了的脑子,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数到自己都忘了多少天了,还是没有把人等来,直到他们双手沾满了鲜血,踩着那帮人的尸体走出了那间客栈,她才把那个人给等来。
那时候她安慰自己说,康承是王爷,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一时抽不开身来找她也是情有可原的,况且他们应该都觉得,她的事都是她自找的,明明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得把自己折腾成那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除了舍不得那些钱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想看看自己在康承心里的地位,而她用了二十多天半死不活的日子,最终只是换来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这个答案就是,她在康承心里也就那样。
不是特别的重要,也不是不重要。
只是今天有了比较,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不重要,至少是没有怀了孕的潘兰重要。
而潘兰怀孕,又代表了另一个现实,那就是在她去临安的那段时间里,康承肯定是和潘兰上过床了。
康承和潘兰作为夫妻,这种事是很正常的,正常到白瑾压根没去想过这事,如今因为潘兰怀孕的事,她自然而然的会往那事情上面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异常的可笑。
弄了半天,她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她想君昊和刑临肯定也是为了她好,所以才不要她傻乎乎的嫁给康承的。
认清自己地位的白瑾,看着潘欣不停开合的嘴,却听不清潘欣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已经无心也无力再去跟潘欣计较什么,就强撑着自己站稳,然后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潘兰的院子。
白瑾在走出承王府的路上,第一次知道伤心是能让人失去感知的。
不知道冷,不知道热,看不清,听不见,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包括世界上的人,当然也包括那个让她伤心的人。
白瑾撞上康承的时候,也只是知道自己撞到了个人而已,撞了,她也没力气去说对不起,只是单纯的转了个方向,想绕过眼前这个人继续往前走着。她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承王府里的空气都跟有毒似的,每吸一口气,都疼的她痛彻心扉。
白瑾不理康承,康承也是不想理会白瑾的,毕竟他还在为安安的事生气着,可是在发现白瑾的异常之后,他还是没忍住叫了白瑾的名字,而他叫了白瑾,白瑾也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着,也不管挡在她前面的到底是人还是墙,这逼得康承不得不追上去把她拦下来,开口问了她一句:“你这是把魂落哪儿了吗?走路都不知道看路了?”
白瑾视线以一个原点为中心慢慢往四周晕开,直到她的视线扩展的足够大时,她才看清拦住她的就是康承。
她本来是不想说什么的,可在康承抓着她不让她走时,她就忽然很向康承讨教一个问题。
她问康承:“当时,你知道安安的存在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
康承至今还在为这个事生气着,白瑾问他,他正好有现成的答案,“什么感受?当然是生气了!气得我真想杀了你!”
康承当时跟白瑾打的时候,确实连杀了白瑾的心都有了,这时想到那时候的心情,语气里也浸染了一些那时的杀意,然而这杀意却没能在白瑾心里引起一点波澜,她只是看着康承,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的轻轻的,一碰就会碎了似的,她就是这么笑着对康承说:“那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康承正想问呢,“你什么心情?”
白瑾看向康承眼睛的视线慢慢往下移,移到康承心口的时候,才轻声的回道:“我,什么心情都没有。”她说着把手放在了康承的心口上,最后解释了一句:“因为我这里,好像空了。”
白瑾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悲伤,看得康承都忘了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桂花树上还留有一些淡黄色的楔,这些仅剩的楔竭尽全力的散发着最后一丝余香,然后让风把这最后一丝余香吹向空中。
深秋的风凉凉的,带着一点点香味从康承和白瑾的旁吹过,簌簌的留下一阵风声,这风声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反衬的像是入了地狱,徒留一片黑暗和痛苦。
康承在白瑾问他话的时候他没想太多,这时候稍微想一下,他就明白白瑾是因为什么事失常了,可他却不明白,白瑾为什么会因为潘兰怀孕的事而失魂落魄至此,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虽然白瑾个性要强,可他觉得兰怀孕的事,也不至于让白瑾失态成这样。
白瑾低下头,说:“你也不早点告诉我,弄得我跟个傻瓜似的。”
康承已经尽力阻止白瑾知道这件事了,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白瑾就知道了,他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潘欣那丫头说的,潘欣的嚣张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因为她是潘兰的陪嫁丫鬟,他也不好说什么,也懒得去说,如今这丫头又给他捅了篓子,这让他觉得这丫头不制制真是不行了。
康承抽出那么一瞬间想了一下潘欣的事,然后才回神似的跟白瑾解释道:“我就是怕你会像现在这样,所以才不告诉你的。”
白瑾把头撇到一边,看向挂在桂花树上那小小的桂花,自嘲的笑了笑说:“你别再把我当傻瓜了。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会因为这事对她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初我和锦清被人困在客栈的那段时间里,你是在陪着她吧?还有中秋节那天,其实皇上也没有找你,你只是去陪她了,对不对?”
康承没有否认,因为此时此刻,单纯的否认,似乎只能证明自己把白瑾小看了。这个人,随便动动脑子就能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又何必再去说那些没用的谎言。
白瑾说到这,脸上的笑更深了,笑的有点自我调侃的意思,“我还真没见过有谁把媳妇带去见父母,却自己先跑了的。”
“康承,这一次我输了。”
康承以为,白瑾说的输了,是输给了潘兰,却不知道白瑾说的,其实是输给了他。
如果爱情是一种较量,那么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很明显,目前为止,输的是白瑾。
这是比潘兰怀孕更让白瑾难以忍受的。
白瑾脸上虽然在笑,但是心里却在哭着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活了两世,为什么爱上的却是同一个人。’这对于她来说不是缘分,而是诅咒,因为她爱上的是自己的仇人。
白瑾不小心把心里的眼泪给流到了脸上,弄得她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
可是她这表情,却第一次让康承有了心疼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康承来说太过于陌生,弄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用手把白瑾脸上的眼泪擦了,边擦边说:“别哭了,你这么哭,我难受。”
白瑾摇着头,用手抵着康承的心口把康承推开,说:“等哪一天,你这里因为我空了,我就不会哭了。那时候,我会笑给你看的。”
康承专心的擦着白瑾的眼泪,白瑾把他推开了,他又把人拽回来继续擦,只是那眼泪跟泉眼似的也擦不完了,这让他有些着急,想也不想的就去吻了吻白瑾的眼睛,企图把那些眼泪给堵住。
他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见这些眼泪了。
这个时候,他满心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把白瑾的眼泪给擦完,怎么才能让自己心里不是那么难受,所以也没去细想白瑾说的话,直到后来,他的心真的因为白瑾空了,看见白瑾真的对他笑了,他才明白,心在慢慢变空的过程中,竟然是那么的疼。
面对泪流不止的白瑾,康承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不停的说着:“别哭了,我错了,不哭了行不行。”
白瑾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却还是被康承笨拙的话逗的笑了一声,只是笑的跟之前的自我调侃时差不多,也没让她心情好到哪里去。
她刚刚太伤心,也没注意到康承的动作,这时候稍微分了点心,才发现康承的动作对于她来说太过于亲昵了。她现在消受不了康承如此亲昵的动作,就再一次的把康承推开,并且说着:“我先回去了,刚刚在潘兰那,我没收住内力,也不知道伤没伤到她,你回去看她吧。”
白瑾的话让康承身子一僵,白瑾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了解康承的,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能把这人从自己身边推开。
果然,康承在听了白瑾的话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跟白瑾说了:“那我先回去看看。”他说完,看了白瑾一眼,在白瑾的注视下离开了。他以为白瑾会在原地等他的,然而当他确认潘兰没事再找来时,才想起来就那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在那种情况下还等他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