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女儿贴心
老爷子考虑的很周详，过乜贴若不把郝家兄弟叫来，大家都会没面子的。
老爷子是寺管会的“领导”，整天与这些阿訇，满拉在一起，过这么大的乜贴，要是缺了人气，别人指不定怎么议论他呢；过乜贴带有祈祷的目的，嫁的是郝家的丫头，郝家人要是不露面，十几个“念经人”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将郝家兄弟不和的消息散布出去，到时候难堪的不只是郝老三几人；过乜贴是很神圣的事，女人除了上锅外，宗教礼仪不能参与，家里要是没男人，这个乜贴还真没法过。
再者，老五的事已传的沸沸扬扬，要是在这种诚再见不到郝家的人，那么，新的谣言会风声再起，她又会成为人们议论与诽谤的焦点。
阿訇和满拉们既是带领教众从事宗教活动的主体，又是好多家庭内幕的传播者，他们每天穿梭在教坊内的每个家庭中，活动面广，消息灵通，散播出去的坏消息，杀伤力更大。
过乜贴有宽有窄，阿訇常以“宽了人喜欢，窄了主喜欢”来安慰那些家境不好的人，但阿訇也是人，嫌贫爱富是人的本性，谁家过乜贴请的人多；谁家的饭菜质量好；谁家端的乜贴多，无疑会成为他们津津乐道，四处标榜的标杆。
她家今儿的乜贴算是最宽的了，全寺的阿訇、满拉，包括寺师傅都被请来了，端的乜贴在本地来说是最高的了，开学和长学一人一百，其他的人都是五十。
她溜门缝观察过，念经人大概没想到能收到如此丰厚的乜贴，多数人捏着钱发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乜贴揣进怀里了，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乜贴是郝老二分发的，人是老爷子请的，郝家人和老爷子均赚足了面子。
阿訇们走后，郝家三兄弟争着留下来帮忙。
厨师天黑前来了，苏珊选了两个能干的女人帮厨，正好缺一个干粗活的男人。
老爷子说：“老四留下帮厨，老二和老三回去休息，明天一大早，请一个阿訇到你们先人的坟地上游坟。”
苏珊给老三塞了一百块钱，让他明天给上坟的阿訇端乜贴，老三推辞了一番接下了。
老三的外父是阿訇，她估计，老三肯定请自己的老外父帮着上坟。老阿訇那天为她解了围，她从心里感激那位老人，所以多端了些乜贴。
郝菲在收拾桌子，洗碗刷锅。
苏珊感觉女儿真的懂事了，以前回家总是一副大小姐的架势，家里的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现在主动干活了，她很欣慰。
她到院里巡视了一番，厨子与两个帮厨的女人正在忙碌，“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扰人；郝老四在煮肉，他的眼睛看着肉锅，鼻孔张开呼吸着，肉香令他着了迷。对这几个人来说，今晚无法睡眠。
娘俩又累又困，和衣躺在炕上。
苏珊嘴里喊睡觉，眼睛闭着，却死活睡不着。郝菲被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弄醒了，两人索性不睡，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起来。
“妈，二娘娘和二姨爹明天估计来不了了。”
“为啥？我请过她们了呀！”
“金枝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她爸爸出事了。”
金枝是索娅的女儿，正在上大学，郝菲与她的关系最好。
“出啥事了？遇车祸了，还是有病了？”
“好像被双规了，”
“啥？啥叫双规？”
“就是被扣起来了。”
“啊！不会吧！你姨爹那么大的本事，谁敢扣他？”苏珊惊得坐了起来。
“不知道，估计是犯事了。”
“犯啥事了？严重吗？”
“金枝电话里哭哭啼啼的，连她也说不清楚。”
真是邪了门了，上次张家来提亲，王成出了事；这次道喜，李伟又出事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真主的安排？
苏珊猜想，李伟犯事，肯定犯在贪腐上，他两口子都是挣死工资的人，不贪污受贿，不会富成那样的。
李伟是个好人，待人和蔼，没有官架子，他若有事，还真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一想到那次借钱的经历，她便有一种落井下石的小人心态。她亲眼看到人家抽屉里放了好多钱，那种随意放钱的情形从来没见过，这充分说明人家很富有。妹妹明明有钱却哭穷连连，连一分钱也不愿意借给她，没一丝的同情和怜悯心，那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索娅虽没有法特玛傲气，但同样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家里活该出事。
苏珊先是解恨，后又有些忧虑。
苏家的三个女婿，接二连三地出事，老爷子的面子算丢尽了，他受得了这打击吗？
“妈，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别神神秘秘的了，有啥事快说。”
“前几天，我爸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是吗？他在哪里？”
“我问过，他不愿意说，我查过那个号码，是南方的。”
“号码记下来吗？你给我，我给他打。”
“记下来也没用，那是个公用号码。”
“他居然去了南方，他居然去了南方……”苏珊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句话，就像犯了癔症似的。
“妈呀！你咋了？早知道这样，我不对你说了。”
“他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恢复平静后，他继续问郝菲。
“没说几句话就把电话压了，他给了我一个银行账号，让我给他汇三千块钱。”
“你汇了吗？”
“汇了五百。”
“那种不要脸的东西还给他汇钱？他从家里偷走了那么多钱，又偷偷向别人借了好几万，一声不吭地跟人走了，害的我们娘几个人不人鬼不鬼，你认他做啥？”
“他是我爸，不帮能行吗？他肯定有难处了，要不，也不会厚着脸皮向我要钱的。再说，我给的也不多，只够路费钱，我希望他能尽快回来。”
“回来我就跟他离婚，这种吃里扒外的男人，跟着遭孽。”
“对，要离早离，反正你们俩也没啥感情。妈，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郝菲用开玩笑的口吻问。
“你瞎说什么？”
“嘿嘿嘿嘿，被我说中了吧！我说过，咱家里，就舅舅和二娘娘两家勉强够得上是幸福家庭，爷爷和奶奶；你和我爸；小娘娘和王成，都是凑合婚姻。没感情还要凑在一起生儿育女，痛苦是自然的了。没事的，有就有了，只要你觉得幸福，我支持你。”
“再胡说我把你的嘴撕烂。”
“哈哈哈哈……妈，你饶了我吧！我不说了，我……”
苏珊使劲挠郝菲的痒痒，郝菲连声告饶。
“菲菲啊！你能保证张宇能对你好一辈子吗？”苏珊郑重地问郝菲。
“我可以保证，我们相知相爱，感情深厚，经历了好多次的考验，我相信他。”
“嗯，只要你们好，妈受再大的委屈也值了。”
……
这么多年来，苏珊从没跟郝菲这样聊过天，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养女儿的好处。
女人渴望倾诉，而倾诉的最佳对象是最亲近的人。丈夫属于外人，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女儿是自己亲生的，她的血液中有一半的血属于母亲，母女间有着天然的纽带，聊起话来有股热乎劲和亲近感。
以前，她老羡慕索娅和法特玛，那俩人跟老太太聚在一起，简直就像三个关不住的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现在，轮到自己了。
整个一晚上，母女俩变成了话痨，无话不说、无事不谈。
当然，她不可能将最隐私的事告诉女儿，那样的话，会被郝菲看不起，自己也会非常难为情。
由此及彼，她想到了跟老太太的关系。
同样是母女，总觉得老太太跟自己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交流很费劲，贴心的话少之又少，她想了好多年，一直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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