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微醺风月情浓
夜,静澜无声,松月生凉,微微清风簇浪,散作满天星河,安逸悠然。
我方喝下药,起了一丝困乏意,近来喝的药里都有宁神助眠的方子,反倒较先前有孕在身的时候还要嗜睡,而今心下惦念着沈夙尚未回来,只恐这一觉醒来又是翌日,身旁早不见了他的身影,索性披上披风立在府门前等着。
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上前几步,便望见一人一袭白衣端居马上,远远望见我,催马急了几分,在我身前数步开外勒马停下,翻身下马疾步朝我走来。
“怎么在这儿等着?”他微凝了眉,似有几分不悦。
我轻抚上他冰凉的面容,有些心疼道:“日后若再忙到这时候便留在军营,遣人给我回个消息也就罢了,不必日日夜里赶回来伴我。”
“军中事已安排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这个,”他轻握住我的手,朝府内走去,“这几日我便不去军营,在府里陪你如何?”
我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何日出发?”
他垂眸望我一眼,摇头苦笑道:“有时候,太过通透聪明的女子可不讨人喜欢。”
“你不喜欢?”我轻挑细眉,挣脱了他的手迈步便往前去,“既然不得王爷意,阿妧就不自讨没趣了。”
往前走出几步,却仍不见身后人有动静,心下狐疑,回眸轻瞥一眼,却是风过树梢,枝影斑斓,哪里看得见半个人影。
“四哥?”我疑惑的轻唤了声,却无人应答。
“四哥?你在哪里?”
我四处一翻巡看却仍不见他的身影,不由得心生了几分焦急,方欲转身去唤人来,岂料一回身便结结实实的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周身包裹而来的皆是他独有的气息。
我悬着的一颗心方才安稳,却忍不住气恼,抬手握了拳便望他胸口砸去。
“究竟是谁孩子气了?!无端端便来吓我!”
沈夙也不躲,静环住我在怀,任由我锤了几下解气,待我不动,他方低头问道:“可是气消了?”
我瞪他一眼不作言语。
他轻笑,颇有几分无奈,半晌,缓缓出声道:“…三日后出发。”
提及军中事,我顿时严肃了神色,自他怀里退开几步,望着他道:“四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他静凝了我片刻,竟破天荒的没有异言反对,只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我心下高兴,却也诧异他答应的如此痛快,狐疑着再三确认:“既然说好了,你到时可不许反悔!”
他抬手将我散落鬓角的一缕乌发别入耳后,温声无奈道:“我几时曾失信于你?”
我吐了吐舌道:“我原以为你听我此言会断然拒绝,不曾想如此轻易便答应了……”
“行军太苦,我本也打算过将你安置他处,可是…”他顿了顿,深望着我道,“…我考虑了些时日,觉得无论将你放在何处终究是不放心,还不如带在身旁,这样一来,总算也能日日看见你,不必受相思苦。”
寸情百重结,谁怜相思意,一心万处悬。
我心间柔软一片,面上却禁不住微微泛红,转身迈步朝前走去。
“夜里凉,先回屋罢。”
沈夙似是微微笑了笑,迈步随上来,我只顾埋头往前,一时不曾注意脚下,绊上木阶险些摔倒,身旁人迅速伸手扶住我,微皱了眉,垂眸望我本欲责备,见我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轻叹一声,柔和了面容,叮嘱道:“仔细看路!”
话虽如此,却紧牵着我一直到回了屋方才缓缓松开。
空气里仍有淡淡药味未曾散去,融在香炉袅袅熏香间本该难以分辨,但我能嗅出来,自也瞒不过沈夙,我转眸望他,他果然已轻蹙了眉,朝我望来,目光带有询问之意。
我微笑道:“这些日子身子虚弱,央着师父替我多开了两方药补身子,不过喝了两日,你瞧着我气色是否也好了许多?”
俯身倒了茶递至他手边,他垂眸茶面,不知思虑了什么,面上掠过一丝不明朗的情绪,很快隐去,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淡淡道:“是药三分毒,纵然是要补身子,也禁不住这般乱来的。”
我道:“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祝神医吗?他自然有所拿捏,我也不会贸贸然就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只是想着你不日便会启程,不想因我而耽误了军中行程。”
沈夙轻抿了口茶,道:“此次行军便让祝倾蹷随行罢,也好照料你的身子。”
我点点头,不作异议。
忽而听见一阵响动,我转眸朝窗口望去,却是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停落窗沿,纤细的足上还系着信笺。
我上前取下密信,展开来细看了一翻,抬眸望向沈夙,面上一抹笑容,却是意味深长。
沈夙亦是配合,含笑问道:“王妃可是又做了何惊天动地的事?”
我在桌前坐下,望他一眼,眼角眉梢蕴藏了几分俏皮笑意。
“先前四哥将假阎松的尸首送还给夏天柘,他方并无异动,只是这回,却由不得他不动了。”
沈夙轻一扬眉,饶有兴趣的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道:“我遣人以王爷之名,修书一封偷送给四皇子,道是感激四皇子配合,做了这一出好戏将汝南赠予,至于钿郡也可以用苦肉计的方法……却不料,这封信甚是不巧,为苏家所截获…”
我轻轻抬手,素白的手指轻点上桌上瓷杯,瓷身素净倒映我轮廓淡淡,声音柔柔继续道:”…皇后她自然知道皇上一贯疑心颇重,也知后宫不得干政,此一事,她既然无把握,断也不敢贸然出言,又恐怕错失了扳倒四皇子的机会…所以,她定然会偷偷使人将此密件设法交到被太子手中…”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定然难逃一翻大乱,四皇子一派与太子一派定然会争执不下,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无论苏家倾向哪一边,皆可得个人情,也自然使另外一边落了居心叵测之嫌……
…但,朝堂纷争,苏浅她…终究却也避不开了罢。
惦念起那笑靥如花的女子,我眼眶酸涩,胸口莫名便有些窒息难受,轻闭了闭眼,毫不费力的便记起幼年时伴她入宫的场景。
那时我伴她入宫疯玩了一个下午。
她一路欢笑小跑着向前,声音欢快得宛若银铃作响,一袭绯色宫装随风翩跹飞扬,映落在我眼底那般的绝艳刺目,像极了一只妖娆旋飞的凤蝶。
她回头望向我,面若桃李,天边落霞流云溢彩也不及她半分颜色,她大声的与我道:‘妧妧,我很喜欢你,不是因为顾宸。’
我那时微愣了愣,亦轻轻露出一抹笑容:‘苏浅,我也很喜欢你。’
不因你是郡主…苏浅。
我轻甩了甩头,睁开眼睛,正迎上沈夙沉幽的目光。
“可是在担心苏浅?”
他一贯知我懂我,自然也知晓我心忧何处,我点一点头,亦不否认瞒他,他轻我住我的手,柔声宽慰:“她定会无碍的。”
我低低一声轻叹:“希望如此罢…”转而询问道,“四哥,你以为此法可行吗?”
沈夙微笑不语,眼底淡淡,将杯中茶饮尽,方问道:“那信可是交由楚韵转呈?”
我点点头,不免疑惑:“怎么了四哥?”
他抬眸看我,淡然一笑:“不怎么,这些日子我以为你闲居在府内好生调养身子,不曾想倒也费了你这番心思。”
我不满辩驳道:“我要常伴你左右,又如何能不担心如今局势,再者言,心思虽是费了不少,但这身子也是一翻调养恢复得宜。”
“哦?”
他修眉微抬,似是不信。
“你不信?”我凑近了他,眼中闪现点点星光,狡黠笑道,“好…我明日便去告诉了师父,就说你不信他的医术,到时看他如何来闹你!”
“那药方我也是看过的,自然信得。”
沈夙静静望着我,眸底深光暗浮,将我环顾其中,我面上一热,站起身,微有些僵硬,却仍是迈步凑近他身前。
他身上独有的气息萦绕而来,我愈发面若火烧。
他眉宇间依旧浅淡如渺烟轻笼,眼底却幽光深沉,哑声问道:“…可以吗?”
我不应,只踮起脚尖,在他唇上浅浅一啄,方欲退身,却被他托住,俯身深吻而下。
唇齿交融间,我轻闭上了双眸,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感受着他的气息,带了几分霸道的掠夺,几乎将我的呼吸倾数占尽……
良久,他缓缓松开我,虽是闭着眼睛,我却仍能感受到他此刻灼人的眸光,面上炙热的厉害,周身早便化作一潭春水,软绵绵依偎在他怀里,忽而脚下腾空,已被他拦腰抱起径直朝床榻而去。
身子被轻轻搁置床榻上,却许久不曾再有动静,我心生几分疑惑,缓缓睁开眼睛,沈夙双手撑在我枕畔处,俯身深凝着我,一双如夜黑眸幽深晦暗带了几分压抑,久久不曾动作。
我知他仍有顾及,微微一笑,眸光似水,双臂宛若藤蔓缠上他的脖颈,他身子微微一僵,极压抑的深一呼吸。
“四哥,我没事了…”我抬起身子伏在他耳边缱绻温柔,呵气如兰,“…我想要你。”
只这一句,足矣教我羞赧得再说不出话来,他深眸收紧,眼底幽光终于吞噬最后的清明。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抚过我的面容,一点一滴,似要刻画在心底一般攀岩过双眸,鼻梁,而后往下轻抚唇瓣,我轻轻启唇,在他指间印上一吻…他眸底一黯,深深吻上我的唇瓣,手指游离而下解开腰间束缚……
他慢慢进入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天地皆化作一片空白,只余他的呼吸在耳畔缠绵。
“阿妧……”
他哑声唤我,期间话语我却再也无法听清……
屋内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袅晕染芙蓉暖帐,锦幄初温,夏夜暖风习习,终不敌玉衾冰簟风月情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