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愿相认
皇宫，勤政阁。
“你们来了，坐吧。”叶思君二人进门的时候，百里轩正在画一幅画。
叶思君和司徒凌云便寻了两个椅子来坐下，静静等着百里轩。百里轩却是不为所扰，凝神静气地画着自己的画。
过了许久，他终于轻轻勾上了画中人的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来。
“你们等很久了吧？”
叶思君微微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
百里轩又唤叶思君道：“思君，你过来看一看，朕的这幅画，画得像谁？”
自然是叶萦。
叶思君端详了一会，道：“思君眼拙，不明白皇上想要画什么。”
百里轩却是懂得了叶思君的不乐意，他有些黯然地放下笔，道：“你知道，朕是真心爱慕她的。”
“或许吧。”叶思君盯着画中的人看了良久，“只是她已经不会知道了。”
“她……怨恨我吗？”
她应该是恨他的吧。恨他的绝情，恨他的懦弱，恨他的身份特殊。
百里轩还记得自己当初和叶萦一起的时光。叶萦在这宫中就像是一束不受污浊的阳光，永远都保持着一颗良善的心。她笑起来很温暖，但是却并不软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特殊的呢？
应该是她进宫没多久的事情。他想要叫她作诗，却故意刁钻，给她出了个极难的题目。而她，就那么走到书桌边，片刻挥笔书就。
他不信，走上前去看，竟是惊人的好。但她却不满意，念了一遍，就摇着头撕了。他忙去劝她：“好好的诗，为什么要撕了呢？”
“皇上，您不要取笑臣妾了。这样的诗怎么能够见人呢？”叶萦依旧是笑着的，但却没有妥协于他，而是坚定地撕了那首诗。
那个记忆中骄傲的、才华横溢的、永不妥协的叶萦。
后来的世事变化太快，他也控制不住。
她的眼睛里总有些他看不清的东西，不是嫉妒，也不是爱意，而是……杀意。
他不愿承认，但确确实实是杀意。
他知道，叶萦是要杀他的。有一天，他因为朝堂上的一些事情而烦心，叶萦走过来，道：“皇上，您不要再想了，当心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一个激灵，握住她的手，问：“萦儿，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并不是这大邺国的皇上，你会不会真心待我？”
“皇上说的是什么话。”叶萦的面色有些不自然，“臣妾原本就是真心待皇上的啊。”
“萦儿。”百里轩轻唤了一声，“你以后不要叫我皇上好吗？我不喜欢。”
“那，我叫你什么？”叶萦问。
“随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百里轩一把抱住叶萦，“萦儿，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多接受我一点……”
“轩……”叶萦似乎有些紧张，但她终究是叫出了口，“轩哥。我并没有不接受你，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百里轩点了点头，松开叶萦，道：“明天我便封你为妃，好吗？”
叶萦要的并不是这些，可是她只能说好。
直到几个月后。
百里轩很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的势单力薄，竟要他最爱的萦儿为他牺牲性命！
即便是假死。
朝堂之上，莫名地多了许多探讨后宫的奏折，条条直指叶萦。他们说，皇上专宠叶妃，忽视皇后，动摇国之根本。
现在想想，真的是可笑。
但当初的他却无力解决这些，唯有一点一点地拖延着。
或许她早已经察觉到了吧。很快，她就死了，死因是自然死亡。
可是，怎么可能？
她还只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与死亡之间相隔太远的距离。但她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开始他怀疑所有人，甚至将许多的人都关押起来调查。他歇斯底里，他雷霆震怒，他只是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的萦儿。
可是很快，一种大臣就联合起来，上书弹劾。
皇妃叶氏，来历可疑，举止不正，恃宠而骄，颇多不敬之举。或为前朝叛逆，应除之，赶出皇家陵墓。
前朝叛逆？
他早就知道她是前朝皇室，但他不介意啊。即使生命危在旦夕，他却始终相信，他的萦儿是不会害他的。
可是现在萦儿走了，萦儿不在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他必须依靠一众老臣才能镇住自己的国家，而为此，他不得不做一些牺牲。
也就是这个错误的决定，让他从此后悔一生。
待到他第二天悄悄着人去乱葬岗寻他的萦儿时，她已经像是飘忽的蝴蝶，消失在天际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她，却不知道她给他生了个女儿。
“我想，她并不恨你。”叶思君终究是回答了。
或许，叶萦的内心是渴望这样的情景发生的吧。只是她当初由于立惩身份的问题，不得不放弃了和百里轩在一起的机会。
“真的吗？”百里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她真的不怪朕？”
“嗯。”叶思君点了点头，“从小到大，她都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她说起你的时候，嘴角是弯着的。”
百里轩听了叶思君的话，原本已经开心起来了，却又忽而沮丧道：“可是后来朕一定是让她失望了。”
贺婉雁派出的他的影卫，足够叶萦相信，一切都是他做的。
“我娘根本没有相信。”叶思君解释道，“她至死都没有怪你，只是，她不愿意见你罢了。”
也的确是这样。
“那么，你承认你是朕的女儿了？”百里轩问。
叶思君顿了顿，道：“不，皇上。思君只是思君，永远都不会成为您的女儿的。”
“你是怪朕吗？”百里轩看起来有些心痛。
但叶思君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思君不怪您，但思君也没有办法和您相安无事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叶思君是叶暮一手培养的，她自然是绝对不会放弃暮月阁的。而皇上与暮月阁已经水火不容，她哪一方都不愿伤害，只能离开这个斗争的漩涡。
何况，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叶思君侥幸在皇上这里活下来了，也不能保证她以后就不会受到各派大臣的弹劾。他当初那样爱叶萦，最终不还是没有保住她吗？
保不住的，有时不过是不够爱。
“思君……”百里轩伸手要去摸叶思君的头，却被叶思君躲开了。他苦笑一声，道：“你真的很像你娘。”
叶思君只是微笑：“或许吧。”
“那么，你可以告诉朕，你和忠武侯之间的关系吗？”百里轩的眼睛实在是毒辣，什么都瞒不过他。
“皇上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为什么还要问呢？”司徒凌云上前一步，隐隐护住叶思君。
百里轩满意一笑：“忠武侯，你不要这么紧张。朕难道还会伤害思君不成？”
但是，这样一个在意叶思君的人，也终于叫他放心了。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百里轩问道。
司徒凌云想起叶思君的左右为难，顿了顿，正色道：“正像是之前臣向皇上说的，臣要辞官，自此浪迹天涯。”
“浪迹天涯？”百里轩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朕不是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吗？难道你……”
“没错，臣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司徒凌云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叶思君的手。
看来，司徒凌云要辞官的事情，竟是大局已定了？
百里轩想了想，道：“朕不懂，你们为什么不留下？朕可以一直供养着你们的。”
他不过是想要偶尔看一看自己的女儿罢了。
“或者，朕给你们组织一抽事？辞官之事……待到婚事办完再说，可以吗？”百里轩又妥协了一些。
但是，叶思君两人心意已决。
“皇上，思君与凌云的亲人都不在了，无法主持婚事，还是不要费时了。”叶思君答道。
“朕来给你们主婚啊。”百里轩这个亲生父亲实在是急了。叶思君方才说，她的亲人已经不在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里轩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叶思君承认了。
“皇上……”叶思君的神色是明显的拒绝。
真的是难以想象。叶暮很快就要到了，万一他看见叶思君嫁给了司徒凌云，嫁给了皇上的忠武侯，并且还是皇上主婚……
叶思君已经违背了叶暮的诸多命令，她不能再这样对待叶暮。
毕竟，叶暮才是将她从小拉扯大的。
“如此……也罢。”百里轩的眼中闪过成全，“以后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
但是，叶思君和司徒凌云都没有看到，百里轩朝着勤政阁的角落使了一个眼色。
“皇上，不好了！漠国的军队，已经杀到边关了！”一个报信兵飞速冲进勤政阁，喊完这一句后，随即倒地不起。
漠国的军队？难道……是皇后！
没错，正是贺婉雁给了漠国皇帝一张地图，地图上详尽记录了邺国的边疆布防和国内地势。
“朕知道了。”百里轩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仿佛累极了，“来人，将他带下去治疗吧。”
他又对叶思君二人道：“你们走吧，这些我应付的过来。”
但是此时此刻，司徒凌云又怎么会走？
他与叶思君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想……先帮您平乱，再远离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