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成了一团麻

兰琦露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好几次都想给母亲打个电话探探口气,可一想到这样有可能会连累到他们,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慢慢走到钢琴旁边,好像是为了让自己静静心,忍不住就坐下来,双手在琴键上弹起来,弹了几个音符之后,她才发现,不经意间弹奏的居然就是自己跟汪峰情热之际为他谱写的一首小夜曲。

心中顿时对这个死去的情人顿时充满了幽怨,脑子里不断闪现出两个人在一起时亲亲我我的时光,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跳动着,随着乐曲的流淌,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其实,兰琦露本人出身在一个家境殷实的小康之家,对金钱并没有特殊的追求,年轻的时候追求音乐梦想,但却屡屡不得志,最终在临海市二中当了一名音乐教师。

尽管兰琦露拥有一副花容月貌,可做为一名中学教师,交际面自然狭小,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和本校另一名老师杨铎谈上了对象。

杨铎当时二十八岁,参加工作已经好几年了,并且相貌堂堂,能说会道,很快就赢得了兰琦露的芳心,并在男方猛烈的攻势下未婚先孕,最终不顾父母的反对草草嫁给了他。

紧接着女儿杨菲菲出世,兰琦露还没有体验到爱情的甜蜜就毫无思想准备地成了一个年轻的妈妈,整天和奶粉尿片打交道。

等到女儿两岁之后,她才发现,就在她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的时候,她的丈夫杨铎竟然和自己班上一名学生的母亲搞上了,并且还被对方的丈夫捉奸在床。

这件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最后以杨铎被学校除名而告终,搞的兰琦露在同事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只好带着女儿躲回了娘家,并且准备跟丈夫离婚。

走投无路的杨铎在一个深夜跑到岳母家敲门,要求见兰琦露一面,结果被岳母劈头盖脸打了出来,不过,他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兰家的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晨,当兰琦露看见筋疲力尽、满脸憔悴的丈夫的时候,一瞬间就心软了。事实上,也不是心软,而是做为一个年轻的妈妈,不忍心自己幼小的孩子失去父亲。

就这样,兰琦露在丈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忏悔中,在父母的唉声叹气中,抱着女儿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夫妻重回归于好,这个婚就没有离成。

不过,紧接着这个家庭就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杨铎失业了,总不能整天待在家里靠老婆养活吧。

而杨铎以前在学校是一名物理老师,教教学生还可以,并没有其他的特长,可做为一名被临海市二中开除的老师,其光辉“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教育系统,哪个学校敢聘用这种沟引学生家长的道德败坏的老师呢?

商量来商量去,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自己做生意,并且,杨铎信誓旦旦地向老婆保证,一定要凭着自己的努力,让母女两个过上好日子。

兰琦露相信了丈夫,厚着脸皮跑回娘家筹集资金,父母自然是心疼宝贝女儿,虽然对杨铎表现出一百个不信任,可最终还是从积蓄中拿出了叁拾万元给女婿做本钱。

刚开始的时候,杨铎还隔三见五地给老婆塞上几千块钱,或者买几件衣服之类的,算是做生意的利润。

而兰琦露是个温室中长大的女孩,哪里懂得做生意,她只要丈夫每个月交个几千块钱回来,就以为丈夫的生意做得还不错,至于他在外面做什么生意,也懒得问。

可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丈夫拿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连人都不经常见到了,有时候偶尔问起来,杨铎就愁眉苦脸地抱怨什么经融危机,生意不好做,现在是淡季之类的话来搪塞。

开始的时候,兰琦露还相信丈夫的话,毕竟,她自己也经常听别人抱怨现在的生意不好做,何况,丈夫是个新手,要想一下让他赚多少钱回来也不太现实,再说,自己和女儿也不缺那点奶粉钱。

直到有一天,在外面“忙碌”了好几天的丈夫回家之后一直借酒消愁,闷闷不乐,最后竟然毫不羞耻地要兰琦露再到她父母家借上二十万块钱。

在兰琦露的再三逼问下,杨铎才承认自己那叁拾万块钱全部赔掉了,眼下不但身无分文,并且还欠下了二十多万的债务,他之所以不敢回家,就是害怕债主上门逼债。

兰琦露当然没脸再去向父母开口,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丈夫的无理要求,没想到杨铎凶相毕露地声称,家里的房子已经被他抵押了,如果借不来钱的话,过些天就有人来收房子呢。.

兰琦露欲哭无泪,这才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话。不过,她可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尽管心里痛不欲生,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反倒是杨铎又故伎重演,跪在老婆面前痛哭流涕,请求再给他一次机会。

兰琦露甚至都没有责备丈夫,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女儿的东西,告诉他这种日子已经没法过下去了,然后连夜就回了娘家。

不过,她担心父母伤心,并没有把自己的房子被丈夫抵押的事情告诉他们。只是,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丈夫,连离婚的时候都没有找到他。

三个月之后,兰琦露通过熟人了解到了杨铎破产的真相,实际上原因很简单,她的丈夫急功近利,幻想着一夜暴富,从而迷恋上了赌博,结果,不仅输掉了所有的家产,最后连房子也被他抵押了。

不过,那个熟人告诉兰琦露,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可以帮着找个人把那栋房子赎回来,兰琦露当时手头哪有钱赎回房子,并且丈夫借的肯定是高利贷,可能连利息都付不起,而她也不好意思再向父母伸手了。

正当兰琦露等着放高利贷的人来收房子的时候,忽然接到熟人的一个电话,说是他有个朋友认识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找他说说应该可以减免一部分利息。

兰琦露有点心动了,毕竟老是住在父母家里也不是个事,何况,父母家距离她上班的学校很远,而自己那栋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就是图上班近,距离学校几乎是一步之遥,如果仅还本钱就能赎回房子的话,她准备再厚着脸皮向父母说明一切,再问他们借点钱,相信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不过,兰琦露虽然没有借过高利贷,可也听说过其中的苛刻条件,要不然为什么有些人只要跟高利贷一沾边就会倾家荡产呢。

即便不用还利息,要想赎回自己的房子,起码也要五六十万,加上上次从父母那里借来的钱,差不多都一百万了,父母又不是开银行的,怎么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呢。这样一想,兰琦露就愁的头发都白了。

尽管兰琦露不太相信世上有这么心慈手软的高利贷者,不过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应约跟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见了一面,当时她那个熟人也在场,介绍说男人名叫汪峰,在一家银行工作。

兰琦露在婚姻失败之后,一颗心都死了,这个时候什么男人帅哥都看不到眼里,心里面只想着好好把女儿抚养成人,至于感情上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个人吃了一顿饭,那个名叫汪峰的男人很少说话,当他听完那个熟人的介绍之后,眼神中似乎对兰琦露流露出无限的同情,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表态,只是说尽量试试看,并且留下了兰琦露的手机号码。

兰琦露原本也没有报什么希望,等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得到消息之后,她就差不多把这件事忘记了。

直到一个月之后,她正奇怪那些放高利贷的人为什么还没有来收房子的时候,汪峰的电话来了,约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茶楼见个面。

当兰琦露不可置信地从汪峰手里接过自家的房产证的时候,她感激地瞥了男人一眼,几乎马上就从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窜动的火苗,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显得更加顺眼。

“可我……我没想到这么快,钱都没有准备好呢……”兰琦露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道。

“钱的事情不着急……”汪峰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丈夫……前夫几乎搞得你倾家荡产,你手头能拿出这笔钱吗?”

兰琦露红着脸说道:“我准备问家里借……”

汪峰点点头,低声道:“我听你的朋友说,你前夫做生意的本钱就是从你父母那里借来的,怎么还能向他们开口呢?”

兰琦露沮丧地喃喃道:“可我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汪峰盯着女人同情地说道:“那就别问他们借了,现在房子已经是你的了,你就放心搬过去住吧,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说,这件事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兰琦露一双美目盯着汪峰,她不信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会对自己如此慷慨,不过,他的眼神似乎已经透露了一切。

兰琦露忍不住涨红了脸,虽然心里对汪峰充满感激,可一旦意识到他有意觊觎自己身子的时候,心里马上就产生了抵触情绪,心想,未免也把人看的太下贱了吧,几十万就想玩弄自己的身子呢。

“这怎么好意思?我会尽快把这笔钱还给你的……”兰琦露低着头说道。

汪峰好像看透了兰琦露的心思,叹口气道:“你别想得太多……我也有一个女儿,跟你女儿差不多大吧,你一个人带个孩子也不容易,今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兰琦露在最绝望的时候都没有流过眼泪,此刻听了汪峰的几句话,忽然就委屈的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哽咽起来。

而汪峰并没有劝慰,反倒是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睛盯着哭泣的女人,那一副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看得他心中颤栗不已,恨不得马上把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谢谢啊……我会想办法筹钱的……”兰琦露见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晕着脸抹抹眼泪说道。

汪峰站起身来说道:“随你吧,反正我是真心想帮助你……你有我的电话,有什么困难随时打给我……”

说完,转身就想离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丈夫欠别人多少钱?”

兰琦露一愣,怯怯地问道:“不就是……二十多万吗?”

汪峰缓缓摇摇头说道:“再加一百万……”

说完,转身就走掉了,留下兰琦露坐在那里发呆,心里顿时就把前夫恨得咬牙切齿,回家之后就对少不更事的女儿说道:“菲菲,今后你不姓杨了,就跟妈妈姓,叫兰菲菲吧……”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左右,兰琦露好几次在父母面前想提起借钱的事情,可最终都羞于启齿,再说,那天汪峰已经说的明白,前夫欠下的钱竟然是一百多万,她哪里有这个能力还这笔钱?

这样一想,就有种虱子多了不痒,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一狠心就先带着女儿搬回家了,尽管心中总是忐忑不安,可一想到那天汪峰宽慰自己的话,就一天天地等待下去。

直到过了三四个月,不仅汪峰一次都没有找过他,就连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利贷者也没有一个人上门讨债,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琢磨再三,她只能认为,唯一的可能就是汪峰已经把这件事彻底摆平了。

一想到汪峰很有可能替自己偿还了近百万元的欠债,兰琦露一颗心就再也没法平静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总是想起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她虽然年纪不大,可也算是过来人了,怎么能不明白男人的意图?

她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欠下的债是早晚要还的,也许汪峰是个有耐心的男人,还没有到向自己讨债的时候。

这样想着,兰琦露就等待着,不仅等待着汪峰来讨债,也在为即将来到的羞耻时刻做着心理准备。

她甚至在周末的时候总是把女儿送到父母那里,因为,她担心男人会突然出现在在自己面前,她不想让女儿看见自己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等待一个债主上门讨债本身就是一种痛苦的煎熬,更何况还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偿还这笔债务呢?尤其是,对兰琦露来说,虽然结过一次婚,但还没有堕落到为了金钱而出卖自己的身体。

对她来说,原本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恩赐就是一种耻辱,因为这种恩赐带着一目了然的目的性,但一想到女儿,一想到父母埋怨的眼神,她就尽量给自己找理由。

她想象着汪峰对她是一见钟情,想象他是一个好心肠的人,这样就让自己跟男人之间即将发生的肉体关系不至于充满了铜臭。

有时候,她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心想,在被一个无赖玩弄了这么多年之后,残花败柳的身子也不值钱了,现在有人愿意出一百万,也算是卖了一个好价钱。

看看自己学校的那些年轻女同事,哪一个值一百万呢,即便她们愿意卖,还没人买呢。这样一想,她的心理就平衡多了。

然而,就在兰琦露在心理上和肉体上都做好准备之后,汪峰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近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最后反倒是她自己坐不住了,好几次拿起手机想拨打那个几乎已经刻在她脑子里的手机号码,可最终还是因为羞耻心阻止了她。

毕竟,人家找上门来和自己送上门去有着本质的区别,后来,她给自己那个熟人打了一个电话,拐弯抹角地询问汪峰的消息,没想到她那个熟人说,他也很久没有见到汪峰了,让她自己打电话。

兰琦露差点哭了,不信这世上竟有这种好事情,更不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心想,要不是汪峰留下了姓名的话,简直就是个活雷锋啊,难道他真的不会向自己索取任何回报?

结果,在经过长久的等待和折磨之后,等待变成了期盼,期盼变成了幽怨,幽怨变成了思念,汪峰的影子不但没有因为长久的等待而模糊,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现在才觉得,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多么的英俊,多么的温文尔雅,多么的善解人意啊,能够做他的情人,简直是自己的造化呢。

她发现爱上了这个仅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慷慨的不求回报的男人,只是出于羞涩和矜持,一直下不了决心给他打电话而已……

叮咚,叮咚……

兰琦露似乎在流畅的音乐中听见了一点噪杂之音,猛地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这才听见自己家的门铃一直响个不停。

琴声戛然而止,兰琦露听见自己一颗心砰砰乱跳,慢慢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眼睛凑到猫眼上偷偷往外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小嘴,芳心一阵狂跳。

门口竟然站着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天呐,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这下完蛋了,不用说,汪峰的事情肯定炸了,怪不得吴丹阳不接电话呢,说不定已经悄悄跑掉了。

叮咚叮咚……

门铃又催命似地响起来,兰琦露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想躲也躲不掉,反正自己又没有从银行拿钱,还不至于抓自己吧,这两个警察应该是来做调查的,不过,自己跟汪峰的关系肯定瞒不住了。

这样想着,兰琦露就理理头发,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一群,稳稳心神,问道:“谁呀?”

“警察,请开门。”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兰琦露咬咬牙,猛地打开了门,一脸惊惧地问道:“你们是……找我吗?”

“你是兰琦露吗?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陈国栋拿着警官证在兰琦露面前晃了一下说道。

兰琦露哪有心思检查证件,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脸惊讶地说道:“我就是兰琦露……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

“我们能进去谈吗?”陈国栋说道。

兰琦露只好吧身子闪在一边,让两个警察进来。

“啊,喝茶吧……”兰琦露转身想给两位警官泡茶。

没想到宋晓说道:“不必了……你好像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啊……”

兰琦露从小在温室里长达,后来又一直在学校任教,生活比较封闭,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还没有开始差不多就已经崩溃了,尤其是这个女警察一双眼睛盯的她浑身不自在,仿佛看透了她的五脏六腑。

“啊,我正要问你们呢……请坐吧……”兰琦露还想最后挣扎一下。

宋晓环顾了一下房间,注意到了打开的钢琴和墙上挂着的不少照片,心想,里面的那个漂亮女孩应该就是刚刚得了冠军的兰菲菲了。

“这是你女儿吧?怪不得能拿冠军呢,应该受你影响吧……”宋晓反倒有点让兰琦露放松一点的意思,并没有马上进入主题。

“是啊……”提起女儿,兰菲菲好像显得更紧张了,腿软的站不住,只好一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里。眼睛都不敢跟宋晓正视,掩饰道:“我都后悔让她参加这个比赛了……你看,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整天在外面东奔西跑……一个女孩家……”

陈国栋好像没兴趣谈论兰菲菲的事情,说道:“我们今天来是因为一个案子,有几个问题要找你核实一下……”

“啊,案子?什么案子?”兰琦露强装镇定问道。

“你应该听说过火车站的杀警案吧?”陈国栋继续问道。

兰琦露一愣,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就又惊恐地问道:“啊……火车站的案子……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晓马上接口道:“如果跟你没关系,凶手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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