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悠悠我心1

那古装丽人正默默立在思霓裳老总身边对着他痴痴以望，波光盈盈的明眸中，那份阴阳相隔不能相守的忧伤是那样浓重，化不开、吹不散。思思在这一瞬间，突然感觉万箭穿心，痛得都要弯下腰。

即便她性子再冷，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尽管她想明哲保身，但那份逝者的代入感已经身不由己。

好痛，真的好痛。思思捂着胸口，无奈地看着钱蓓蓓。虽然钱蓓蓓只是那样忧伤的望着，什么也没做，她却从钱蓓蓓的眼神中读出了万语千言。

“鹏举，你改名字了。不过没关系，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两年多了，几百个日日夜夜，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校园里等你，还找遍了整个申城，却没有你一点半点的消息。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苦吗？”晶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痴情的女孩拍手欲抚上恋人的脸庞，却只能停在半空。“鹏举，你怎么变得这样苍老，添了皱纹、长了白发。不过还好，我还能认出你，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呢？”明明满脸泪痕，她却微笑了一下，看得思思心中愁苦得无以复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她转向思思，感激地笑笑：“谢谢你。我就知道，只要跟着你，总会找到他的。”

思思羞愧得无地自容。对不起，贝贝学姐，是我太自私、太冷酷。直到现在我才明了，你那万劫不复的绝望和忧伤。

钱蓓蓓读懂了思思的眼神，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摇摇头。其实自从元旦的时候机缘巧合加了思思的微信，她便一直跟在思思的左右。了解了思思的经历、家庭背景，她怎么可能不清楚思思的性情。她本来和自己一样，都是普通的女孩子，有着快乐的笑容，本应该按部就班过着日子，本应该平淡而幸福。可是灾难降临、罪恶伸出魔爪，生生戕害了女孩纯洁的心灵，将其推入痛苦的深渊，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拥抱生活、敞开心扉？

但思思毕竟是善良的，她替做了仅仅做了自己一天师傅的梅花婆婆安排后事，化解了童年伙伴的刻骨冤屈，还帮助风烛残年的老奶奶救回了相依为命的老猫。她知道这拥有异能的女孩儿之苦衷，所以也并不埋怨她的冷言相拒。她知道，人性本善，关键时刻思思肯定不会见死不救，这其实也是支撑着她一直追随并央求思思如此之久的一个原因所在。

这一刻前嫌尽释，自己也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人，不敢再有什么奢求。走吧，就这样离去吧！这个世界，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她苦笑了一下，身形渐渐虚化。

思思一愣：“蓓蓓学姐，你不要亲口跟他说些什么吗？我可以帮你，衣服到我身上来吧！”

钱蓓蓓喜出望外，又有点讪讪的：“思思，你以前不是不肯答应的吗？再说，被鬼上身真的会伤到你元气的。”

“别说了。我不能让你、让他，都抱憾终生。”思思面容沉静，她以前是很忌讳利用灵力帮助鬼魂，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当初钱蓓蓓恳求自己帮忙找人她就有点反感，而钱蓓蓓居然还好意思要求附身和找到的人对话，她当时就严词拒绝——人死了可以变得如此无耻？

可是如今，面对痴情女鬼脉脉不得语的爱情，她的恋人算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当年活活被逼疯，现在看似正常，却已未老先衰至此，可见打击之沉痛。她岂能眼睁睁看着而忍心弃之不顾？

“我不怕的，学姐。你不是恶鬼，伤害不了我。”钱蓓蓓的大红汉服无风自动，说明她的犹豫与不安。

“我已经准备好了。”思思俏皮地笑了一下，“你小心我会反悔哦。我数到五，如果你再不过来，我就——”

一阵清风拂来，微凉。思思的身子滞了一下。她愣愣地抬起头，初生婴儿一般懵懂。

“思思，思思——”齐棋椅着自己的室友，“轮到你了。”

尤思思只是缓慢地转过头，茫然的看着齐棋，目光是如此陌生。齐棋本来想安慰她别紧张，却没来由地把话咽了回去。

那五个幸运的苗子暗自捂住嘴笑，一看这个女生就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傻不楞登的，还不如刚才那个小胖子。小胖子尽管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讲什么笑死人的“平民模特”，却总算表达了自己的一点看法。

莫倩音更是心里暗爽：什么嘛？这就是那个把大众情人郑春阳迷得神魂颠倒的大一女生吗？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祢衡眼里却透出鼓励与期待：作为一个成功的服装企业家，他曾经成功挖掘、捧红过好几个麻豆明星，这姑娘，身形纤细，气质婉约而沉静，却还透着那么一点点忧郁，周身萦绕着不可多得的古典美。

思思向着祢衡的方向，迈出一步，再一步，再一步。满屋子的女孩，停止窃笑，齐刷刷的看着她，都很错愕。

“尤思思，你傻了吗？”莫倩音毫不客气地指责，手指锐利得像一把小刀，齐棋在后面急得不行。

思思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状似犹豫地站在祢衡跟前。不安的抓抓自己的头发，微低着头，眼睛从下往上，透过刘海偷偷觑着他，祢衡不明所以地与仰头她对视，忽然接收到她的嫣然一笑。

祢衡震惊，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思思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满面娇憨，眼神中又透着一丝小得意：“学长，你说现代人为什么不穿汉服呢？我就喜欢汉服，用大红的布料裁剪一身曲裾，褒衣广袖，多么飘逸华美啊。”

两人距离很近，思思说得极轻，听在祢衡耳中，却字字不亚于惊雷。

“你，你是——”祢衡不可置信，指着她，手臂不听使唤地颤颤发抖。

因为角度原因，其他人并没有看到思思的表情变化。但每个人的反应不同：五个苗子觉得思思不过在卖弄，琪琪听得五体投地，副店长和助理暗赞这小姑娘有见地，只是有点非主流。

莫倩音却一脸惶恐，然而马上就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脸部表情，装得若无其事。尽管如此，后背还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思思的脸上却渐趋沉静，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祢衡。祢衡的眼睛里交织着各种复杂的情绪，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初见，但刚刚的表情和话语却如此熟稔。

曾经，有一个人也是如此娇憨，表情动作萌得可爱，喜欢卖弄小聪明，让他不知如何宠溺是好。

他定了定神，向思思伸出手来：“谢谢你的分享。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欢迎你的加入。”他上身顺势上前，声音轻得好像怕吓着她：“介意一起喝个下午茶吗？”

屋子里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这尤思思也太好运气了吧！别说工作了，连老板都快变成是她的了。

莫倩音心里非常嫉妒。她尤思思何德何能，一下就俘获了祢衡的心？虽然那个半大老头子自己并不媳，但思霓裳一直是自己的地盘儿，一山岂能容二虎？

思思不知道这些，她抿唇微笑，伸出手去。目光在他灰白发间流连，一颗心丝丝作痛。

真想，让时光停滞，成全一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