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经典的图书馆情结
时光飞逝，大一第一学期已经过了一半。
思思每日里独来独往，甘受寂寞。虽然寝室里一共有四个女孩，可是思思跟谁都不交好，神情总是淡淡的，客气而疏远。大学女生，风华正茂，个个如诗如画、活力四射。每日里凑在一起侃明星、聊帅哥、嘻嘻哈哈地疯打疯闹，又一起逛街买漂亮衣服、头碰头聚在一起看偶像剧、分享零食。可是尤思思从不参与，起初三个室友做什么都会叫上她，但总被思思客气地拒绝，久而久之大家就把她直接忽略掉了。所以思思没有朋友，但是她毫不在意，大学于她，只是一个过程，虽然不过刚刚二九年华，她却似乎已经把一切都看淡了。稚年时父母双亡、唯一的伙伴也活活饿死，除了乡下老迈的阿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是被她在乎的。
包括郑春阳。当然也包括总是和郑春阳形影不离的校草芮轩。
虽然在新生报道那天，因为两大帅哥学长一起送她到寝室，在校园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她也被动而自动地成为全校女生明里暗里打听和猜测的对象，可是这有什么呢？她并没有想过要和他们中的哪一个真的有什么瓜葛。当夜她被三个室友围坐在床上，面对三个女孩好奇而热切的目光，她也答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相反地，觉得有一丝好笑。
室友们最终失望地散开，其中一个叫齐棋的尤为感慨：“唉，尤思思你可真是不会把握机会。要是我，可就幸福死了。我一定会趁机请他们吃个饭，以后不停地创造机会去接触他们，哪怕捞到一个也好哇。”
其他两个哈哈笑成一团：“瞧你这话，什么叫捞到一个也好哇。你还想两个都霸占了？”
齐棋不吭气，只是在自己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的烙饼。最后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她们关了灯，继续开卧谈会。除了思思安静地躺在黑暗中闭目养神，其他三个都趴在枕头上，把上半身探出来，兴奋地挑起新的话题。谈今天班会时见到的男生、谈辅导员的衣着谈吐。
“对了，”齐棋忽然神秘兮兮地说，“我从大二老乡那打听到了芮大帅哥的情史，你们想不想知道啊？”
“说说，说说。”剩下两个竖起了耳朵。
齐齐得意地开口：“其实啊，欧巴原来是有女朋友的，和他同级但不同专业，两个人极为相爱，可是谁知道那学姐红颜薄命，两年前得病死了。”
此言一出，寝室里唏嘘一片，连置身事外的思思也不仅为之动容。
齐棋的嗓门也低下来：“从此，我们的欧巴封闭了自己，对女生再也不看一眼。别的女生再漂亮、再献殷勤，也别想趁虚而入。”
“可怜的欧巴，真是个痴情种啊。”
“唉，就是，想想都让人替他心疼。”
年轻的女孩子，最容易为这种凄美的爱情故事感伤了。一时热闹的寝室里沉寂下来，鸦雀无声。
半晌，一个女孩子幽幽地出声：“算了，我以后还是惦记春天的阳光吧。比起冰山美男，我更挺暖男。”
没人回答，也许是同感，但也许是累了，刚刚开学，事情太多。
寂寂秋月从高处的玻璃窗洒进一片如水明辉，温柔地流淌在地板上。
思思轻轻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脑海里闪过那张没有表情的俊颜，但那双放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忧郁。那种伤，那种痛，叫做永失我爱。
但，说起来，总归，于她是没有任何干系的。有什么干系吗？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尤思思，无所思，无所欢，也就亦无所求。
繁琐的入学教育过去，令人疲于应付的十八天军训过去，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读书生活了。思思等待的，就是这样单调而不失平淡的日子。她并不希图轰轰烈烈，也不企盼什么奇迹点亮人生，老外婆念书不多，但有句话令思思铭刻在心：“平安是福，平淡是真。”
大千世界何其精彩，象牙学府多么吸引人。年轻的女孩子，不应当把活泼泼的心全部赋予吗，活得丰富多彩吗？可是思思，多年如一日的沉静，朴素简洁的衣裙、过肩的长发，清秀的眉眼，永远与这朝气蓬勃的生活隔着一层。她不参加班级、社团的竞选，也不参加任何文体活动，只每日背着双肩包，怀里抱着书本，重复三点一线的生活。如果没有课，她就会去图书馆，一杯清水，一本名着或杂志，泡上半天。不是勤奋苦学，她只是想在有生之年，多汲取一些养分，尤如深海的蚌，守卫明珠般的光芒。
国庆节到了，放了长假。思思不打算回家，路费太贵。她没有手机，只是用最传统的方式给外婆写了一封信。她从升入县城初中就开始了住校生涯，中学六年，每两个月回一趟家，其余的时候，就靠一封封信寄托思念与牵挂。
尤家有女初长成，慢慢学会独立，纵使不够坚强，也要步步从容。
很多学生跑到外地去旅游，校园里似乎空旷了许多，特别是图书馆，平常人满为患，这几天也出现了许多空位。思思喜欢这种空落，甚至是享受，而从未意识到自己骨子里那份于人于事的凉薄。
她抱着一撂书，从书架的林中走出，不提防对面阔步走过来的长腿男生，那男生同样抱着一撂书。
哗啦，两撂书散落一地，而且错乱在一起。
“啊，不好意思。”男孩子低呼一声，思思没说什么，俯身去一本一本拾捡，男孩子也帮着拾捡。她伸手去够最后一本时，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异性大手不经意地覆盖住她的，迟疑一下即撤离。思思拿起最后一本书站起身来，顺着颀长的身躯抬头仰视，对上一张灿如春日艳阳的笑脸。
“嘿——”郑春阳低低打声招呼，“是思思学妹啊，好久不见。”话虽如此，口气中的惊奇却不够真实，年轻生动的眉眼上却熠熠生辉，盈满再会的喜悦。
“啊，学长。”思思有些羞涩地笑笑，算是回应。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好久不在校园里露面？”郑春阳有些戏谑地低头端详她的面庞，口气里居然带着亲昵的责怪。
身高165公分的思思在女生中并不算矮，但是站在185的高大男生面前，竟显娇小。
平生第一次面对异性这种略显暧昧的问询，涉世未深的少女尤思思颇有些窘迫，张了张口，不知如何作答。
刚刚融洽的气氛刹那间有些古怪。但是郑春阳却好整以暇，看着张口结舌的思思觉得特别可爱。
有人在附近轻轻咳嗽一声，思思傻愣愣的循声望去，但见一袭黑衣的冰山校草轻倚着一张书桌，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面向事发现场，似笑非笑。
思思忽然紧张起来，如果刚才面对郑春阳的责怪她是反应不及，那么现在轮到冰山一样凛冽的校草芮轩她则只想落荒而逃。说不清为什么，但她肯定，自己一向淡定的心好像被一只利爪攫住，生生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两位学长好。”思思像个中学生一样，抱紧那摞书，规规矩矩地对他们鞠了个躬，转身就想走。
经过芮轩身边时，她听到他从鼻子里轻笑一声，眼角余光撇到他雕刻一般的侧影。郑春阳把自己的书扔进芮轩怀里，不由分说拉住思思的手臂：“一起坐，思思。”然后扣住她单薄的双肩，把她按坐在书桌一侧的凳子上，而后狠狠剜了一眼芮轩，嫌弃似的说：“你坐到对面去。”
芮轩倒也不反对，慢悠悠地坐过去，书本随意堆在桌面，两手插在裤兜里，平静地望过来。
郑春阳自己则转到思思身边，把芮轩跟前的书拨过来，和她坐在一起，笑得依旧春风般和煦：“学长出去毕业实习了，昨天刚刚返校。”
思思微微有些诧异，因为她并没有期盼这样的解释。而且，其实她的注意力暗暗放在对面的人身上，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望过去，但下视的目光还是能够勾出那俊美的轮廓。
她稍稍侧了侧头，对热情的阳光学长笑笑。郑春阳也笑笑地打量她，样子极为认真：“思思学妹越来越漂亮了。”
“多谢夸奖。”思思知道自己的容颜并没有多么出色，只是礼貌性应对。
“学长应当开始忙着找工作了吧？”思思觉得自己不主动说点什么，就太不懂事了。
“对呀，找工作。”郑春阳捻着一本书的书页，一脸正色，“不过，写毕业论文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现在就开始准备论文了吗？学长的题目是什么？”思思有些好奇，毕竟毕业离她还很遥远。
“你猜猜看。”郑春阳像个大孩子一样顽皮。思思不由地放松全身，微微笑起来，好像睡莲娴静地开放。
“郑、春、阳。”被冷落许久的对面某人终于忍无可忍地伸手叩击桌面，黑色锐箭一般的目光嗖地扫射过来。
“知道啦。”郑春阳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胡乱地在自己那堆书本里翻找，一边嘴里嘀咕，“奇怪，哪去了？”。
思思莞尔，递过一本装订的复印资料册：“是这个吗？”郑春阳两眼一亮，随手接过就抛向对面。
册子如折翼的蝴蝶，跌跌撞撞飞向芮轩，可惜角度略有偏差，擦过芮轩靠在桌边的手臂，掉到桌下，正巧落在芮轩和思思脚的中间。
芮轩皱了皱眉，郑春阳哈哈一乐：“哥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芮轩纹丝未动，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哥们。郑春阳装作没看到，还在那堆书里翻翻找找，自言自语：“咦，那本《傲视九重天》呢？”
芮轩的眼睛渐渐眯起来，好像在传递危险的讯号。就在这时，那本册子平平整整地被放到跟前的桌面上，伴随着女孩子轻柔的声音：“你的资料册，学长。”
他不由地转头，思思在自己的身侧亭亭玉立，笑容恬然。他只好点点头，一声微不可闻的“多谢”被他咽在了喉咙里。
“对不起，两位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思思抱起书，略略欠身转身离开。
郑春阳起身欲追出去，芮轩冷冷喝住：“郑春阳！”
郑春阳不服地回瞪：“那又如何？”
芮轩嗤之以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场闹剧根本是你一手策划。切，你都步入大四的黄昏了好不，还好意思学低年级搞什么经典的图书馆情结！”
郑春阳娃娃脸顿时得的紫红，想说什么没无话可说，忽然朗朗一笑：“行啊芮轩，居然说话带情绪了啊。我还以为你就一辈子不开口、少开口了呢。”头向着思思离开的方向摆了摆，“看来我们这个思思学妹魔力不小，面瘫男都有表情了。”
“你胡说什么？”芮轩鄙夷地，自顾自将两条长腿架上桌面，吐出两个字，“无聊。”
“好，我无聊。你呢，至少我实在的活着，你的心丢在哪了？还曾经沧海呢吧？我劝你还是。。。。。。”
“滚！”一本厚厚的册子迎面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