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悲催的绊脚石
这天中午，韩龙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颗石头，一颗头上长角、全身长毛、张牙舞爪的大石头，屁股后面还跟着六十个上蹿下跳滚来滚去的小石头。
大石头带着小石头砸翻了门卫，冲破了铁门，闯进那座全球最高的摩天大厦，将里面那些衣冠楚楚不劳而获的狗男女全给揍趴在地上。
然后，大石头趴在最高层的楼顶上，俯瞰着上海、俯瞰着中国、俯瞰着七大洲、俯瞰着旋转的地球，宣布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九州集团已经关门，改由爬虫网吧面向全球提供游戏引擎。”
他看到，地球上的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全是一样的神色，兴高采烈地玩着空当接龙。
他看到，地球上的老年人、中年人、孝子……全是一样的动作，惊心动魄地展开红心大战。
他看到，他最挚爱的那一款游戏，以饿猫逮耗子的速度风靡全球，并且一定特定必须定为全球游戏持之永恒的主旋律。
他最挚爱的游戏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可是一个关乎苍天、关乎大地、关乎人生抱负的名字。
大石头急炸了头，因为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游戏的名字。
他急得在楼顶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重重地撞在电线杆上。
娘的，摩天大楼怎么会装电线杆？
他猛睁开眼，从梦中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被一扇门压住。
“老子吼了三声还不开门，你个臭皮蛋莫非想吃拳头炒爆栗？”一个壮得像牛一样的中年人，呲牙咧嘴地揉着拳头，砂锅一样的拳头。
“铁拳哥，哪阵风把您给请来了。”韩龙深得大汉拳头的滋味，二话不说便从沙发上窜了起来，点头哈腰地递上一根小猫烟。
“就是八抬大轿抬老子，老子也不愿来你的狗窝。九州明天上线，老子好多事还没准备齐活呢。”大汉吐出一口烟圈，在网吧里转了一圈，手掌在韩龙面前摊开。
韩龙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脸色苦得就像烤地瓜，“铁拳哥，能不能再缓两天。等网吧好起来，我亲自把房租给您送过去。”
“网吧会好起来……做梦吧。”大汉似听到笑话一样撇起了嘴。
这时他腰间的盒子传来一阵音乐声，大汉摁下按钮，说了句“九州有新消息”，便急匆匆奔出网吧。
韩龙长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擦一下额上的冷汗。大汉又转过身来，“老子要去忙了，没工夫搭理你。1周后，把钱给我送过去。”
他又伸了下手，韩龙识趣地将桌上的小猫烟抛过去。
大汉是这一带有名的混子。韩龙不知道大汉的名字，只知道他有一双铁锤一样的拳头，绰号“铁拳”，人们都叫他铁拳哥。
韩龙很感激铁拳，因为他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个进入网吧的人，即便是来讨债的。
他伸了个懒腰，却也懒得再将铁拳拆下来的门再装回去。
因为全世界的人都很忙，都在为那个九州奔忙，就连拳哥这样的混子，往日猖狂的小偷，莫不如此。
他无聊地打个哈欠。
电视上一片星星，全球一多半的电视台都与九州集团签订协议，将幻盔作为唯一的传播渠道。网络也是如此，不论有线、无线，还是交叉线、撕扯线，全被九州集团垄断，由幻盔作为信息集成的基地。
他那六十台电脑，彻底成了单机。
若不是拳哥来了一趟，他甚至不知道九州明天凌晨会上线。
※※※※※※※※※※※※※※※※※
※※※※※※※※※※※※※※※※※
午夜。
还有一夜……确切地说，还有4个小时34分15秒，九州平台就要正式上线。
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掐着指头盼着这个时刻。
九州大厦，所有员工都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只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隔离板内那台庞大的光脑，地球上唯一的一台光脑。
光脑，像光一样运转的大脑。
光脑的原理类似人的大脑，却又比任何一个人的大脑更加严密复杂，基本部分由感知、分析、判断、行动、集成、优化等六个半球组成，各个半球之间有密密麻麻的电子神经和电子纤维贯通，再加上数以亿计的电子细胞，看上去就像浩瀚广袤的苍穹。
这是他一生心血的结晶，他一直把光脑当做自己的女儿。
他一会叹气，一会痴笑，就像自己的女儿明天就要嫁人一样。
可是，他还没有为她准备好嫁妆。
他双眉蹙起，似乎充满痛苦。
这一刻，龙芊儿最为理解老师的心情，可是她又无能为力。
“穆老师，你放心，以‘水粉’的智能，就算全世界的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她一根光缆。”
水粉就是光脑的名字。
“芊儿，水粉跟你一样，也是一个天性追求完美的孩子。她的九州不仅是一款逼真的游戏，更是一款穿越的游戏。每个玩家进入九州，就应该拥有一条真实的生命。你知道，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矛盾体，思维千奇百怪，感知自不相同，每一个行动都充满未知和变化，莫说其它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做什么。即便拥有全世界最强计算能力的水粉，也无法用计算的方式预判一个人的具体行为，只能通过约束去控制固定的轨迹。就像一个人在泳池游泳，只能选用蛙泳、蝶泳、自由泳等标本性方式，却不能自由自在的狗刨。”这位享誉全球的大师，也只有遇到学术上的问题，才会展现一点幽默。
“九州的自由度虽然存在不足，老师不妨做一个升级模块，一边运行游戏，一边在后台优化。”龙芊儿托着腮帮子，帮着出主意。
“补救解决不了本质。水粉做不到的事，老师更不可能做到。”
“一个水粉做不到，我们可以建好多个水粉呀，老师可以慢慢地修改方程式，或者升级阵列……”
“这并不属于数阵解决的范畴……你前面那句话说的是什么？”穆老师突然从椅子里窜了起来，双手握住了龙芊儿的肩膀。
“修改方程式呀。”龙芊儿骇了一跳，本性木讷的老师从没展示过这么情绪化的一面。
“前面那一句！”
“前面那一句是……多建几个水粉。天！我是说着玩的。我爹说过，制造水粉的钱叠加起来比九州大厦还要高。而且，其它公司或者集团即便愿意烧钱，若没有老师的精心辅助，也绝不可能会成功。”
“老师老了，没有精力再创造第二个水粉。但是，咱们的水粉可以变成无数个。”
“怎么可能？”龙芊儿瞪圆了眼睛。
“爱因斯坦说过：你只有改变思维，才会拥有世界。反过来也是成立。若把游戏完全交给水粉，由她自由掌控，她可以制造无限的分身，通过透射技术与每一副场景、每一面镜像、每一个实物结合起来，甚至可以通过基因转嫁赋予每一个游戏者自主的生命。”穆老师深吸了一口气。
“水粉岂不成了九州游戏的主宰！”龙芊儿的眼睛又大了几分。
“你不是渴望完美么？水粉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聪明的光脑，她解决不了的问题，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解决。只要她不再是游戏的载体，而成为游戏的主人，一定会帮我们解决游戏升级进化的各类难题。而且，九州也不会再有人为影响和暗箱后门，那不就是我们心目中有史以来最完美的游戏么！”穆老师双目炯炯发光，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满脸都是向往的表情。
“这样的九州，真的很神奇哩，就连老师也迫不及待地想体验一番。”
“我马上修改程序，把九州交给水粉。”龙芊儿也雀跃起来，望着隔离板内那副错综复杂的光脑，脸上的表情忽喜忽忧。
“水粉的九州，该是怎样的世界呢？”